或許。

在文明邁入資訊時代後,湧現的文學作品中,總是會給遊牧部落安上諸如淳樸和憨厚之類的標籤。

淳樸的牧民會為從都市遠道而來的客人烹羊宰牛,主家的豪邁會迅速洗清陌生和疏離,他們會拿出多少年都捨不得喝的酒,只為了享受晚宴時的純粹歡樂。

甚至如果文學作品的尺度再大些,那接下來還會描寫到夜晚時,客人總算擺脫了主家的豪邁,醉醺醺的回到住處。

然後,客人便會發現牧民家的女兒居然就在床鋪上早早等候,純潔無比,不帶一絲邪氣的眼睛撲閃撲閃。

她們正打算用迥異於中原的樸素習俗,將自己投送客人的懷抱。

多棒的套路,可以讓主人公冒險過程中可能讓讀者感到倦怠的時光來上一抹令人興奮的刺激。

以及之後,本就是萍水相逢的牧民女兒也可以不再出現,反正這段小小的邂逅也只是牧民的樸素習俗而發生,多好的工具人。

左吳很喜歡這種套路,或許只有寫到類似情節時才能一窺作者本人最真實的愛好。別的不說,從中學些知識也好,必可活用於對付艾山山和姬稚之上。

至於這種習俗是否真的存在於地球古代的遊牧民族中,左吳就完全不知道了。

沒辦法的事,目前從圖書館文明的碎片中解析出的地球歷史,幾乎全是那個“中原”從古至今的碎片。

勉強能考證出彼時的地球上其餘寥寥幾個國家的名字。至於中原北方的遊牧民族,也只勉強知道數個其中的人傑的名字。

至於那遊牧民族本身有什麼習俗和風貌,就是一片無從知曉的空白了。

不過,左吳覺得,既然自己的是出自中原的文生,而文生十之八九不會有前往北方草原冒險的經歷。

那隻能說明,淳樸牧民的女兒以其天真的世界觀投送主角懷抱的情節,大機率是未曾見過草原風沙的書生們,對傳聞中的淳樸充滿偏見的腦補了。

證據也有,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中原歷史上的那幾個遊牧民族人傑的事蹟。

狡詐、殘忍和豪邁的特質交替在這些人傑的身上浮現,左吳甚至能想象中原的史官是把他們當做成了精怪的狼一般來書寫的。

把人打上標籤,雖然片面,卻也是迅速建立起對一個人的印象的最好方法了。

燎原的大汗也是這樣,地球遊牧人傑的特質,在左吳心中無一遺漏的對映到了這位大汗身上。

是,他是給自己傳送了一份描寫天災飛昇的文字,其中那抽乾虛空渴死圓環的豪言也讓左吳心神搖曳。

還有,靠生靈自己激昂的情緒凝結一個屬於銀河全體生靈的保護神的提案,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點微妙的可行性。

但文字可以修飾,字詞背後蘊藏的名詞也可以憑空而創,大汗沒有把那份遊戲的本體傳送給自己,便說明天災飛昇的文字究竟有多少可信,都是一片未知。

甚至,大汗上次和自己交談沒有間隔許久。之前他話裡話外還在說他的底牌是“無限神機”,這次卻對這個光聽名字就威風無比的古代造物絕口不提了。

好像兩次與自己通訊的大汗不是一個人般。

不是一個人?

如果不是這次通話也是用墮落國度的亭驛衛星傳來,對面的地址和通訊手段,也被在自己這邊蹭吃蹭喝的年輕灰衣人確認,這無疑是燎原的通訊手法;

以及對面還知道灰風和自己的關係,知道自己真正的軟肋在哪的話。

左吳便早就要懷疑,這是一起針對自己的,相當傳統的AI換臉型電信詐騙了。

哈。巨龍,灰風,以太象引擎,無限神機,現在又加上了那遊戲的本體。

左吳想自嘲,都說自己的奇遇一個接一個,可換個角度,燎原它得到的東西,相比自己可一點不少,幾乎能算是這片銀河的另一個主角了。

主角總是能任性一些的,一些對世界而言有天大風險的行動,主角去執行就總是能逢凶化吉。

燎原這個“主角”,這次看來還算好的。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們畢竟還想著找自己來為這個世界兜一下底。

對,這次。

此時,燎原的大汗還在等待自己的回覆,那邊傳來的空氣流動聲沉靜無比。

恍惚間,左吳又想起了自己同大汗的第一次通話,還有這些時日研究舊帝聯史料所分析出的大汗的形象。

再往前些的大汗,可絕不會多考慮一些他行動可能造成的後果。

他堅信這個世界有這麼多平行世界,只要他咬牙堅持下去,一路走到黑,即便失敗的機率無限接近百分之百,卻依舊一定有燎原最終成功了的世界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