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伸手,讓從星艦中飛出的左吳在自己面前堪堪停住,她伸出的手也捏住了左吳的脖頸。

可與小灰臉上猙獰的笑不同,她捏住左吳脖子的力道是如此輕柔。

隨即,她啐了一口,沒鬆手,漸漸加大著手上的力氣:“沒意思,你如果開著眷顧,我還真能把你拽出來不成?……你開啊,把眷顧開啟我們再說話。”

因正被漸漸捏緊,左吳能感受到自己脖子上脈搏在突突跳動,每跳動一次都能回饋一點小灰的體溫。

他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還沒確認我是不是兇手,真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被你幹掉,那看不到我後悔至極的痛苦模樣,你的報仇也不會多快意。這豈不是一種形式的抱憾終身?”

小灰偏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分二十五秒,算是充裕。這期間她和左吳“交流”時也沒閒著,一直是在磨刀不誤砍柴功一樣做著擬態星艦的準備。

邊準備,小灰邊反駁:“呸,我報仇是為了給我的光明星海討回公道。”

左吳搖頭:“我倒覺得復仇最重要的是能讓自己痛快。死掉的人就是死了,什麼也感受不到,所謂復仇就是為了告慰自己而已。”

“這樣想來,什麼已死之人的公道,什麼責任和公理,都是讓自己痛快的‘砝碼’而已……”

“畢竟,能站在道德高地,對自己的仇人做出審判,真的很爽;你想想啊,復仇的過程應該是痛苦的,可長久的痛苦淤積之下,最終達到那釋放一瞬的暢快,不是很吸引人嗎?”

“如果能讓自己開心,那究竟是想將仇人大卸八塊時享受那一瞬間暴虐的暢快;或者想把仇人拘禁起來,細水長流的享受那種折磨的過程;又或者……”

說著,小灰已經開始進行擬態,她化為了一艘如箭如梭的星艦,遮住了左吳的視野,卻保留了那隻抓著左吳脖頸的手,直至將左吳包覆到體內也沒鬆手。

左吳看不見太空的廣袤了,只能看見小灰擬態的銀白內裡,繼續自己的話:

“又或者,來一出所謂原諒仇人的戲碼,讓自己完成一種內在道德的昇華,繼而產生一種……嗯,受難一般的快感,我覺得雖然難以接受,但還是可以理解……”

話音未落。

小灰所擬態的星艦突然加速,而她捏住左吳脖子的手也忽然鬆開,慣性之下讓前一秒還在高談闊論的左吳忽然摔了個天翻地覆,因為沒有開啟吸收,摔到的臉上也驟然出現了些淤青。

擬態出的如箭如梭的星艦朝月亮狂飆而去,十幾萬公里的距離大概轉瞬就能跨越,為了速度而特化的結構連安全帶和座椅都沒加,也讓左吳在其中不斷翻騰。

唯一保留下來的是小灰之前掐左吳脖子的手,此時一直隨著左吳的翻騰不斷跟著他移動,柔軟的巴掌還有意無意不住的往左吳臉上胡亂的拍,又有小灰的嬌聲相伴:

“哈哈,啊呀!如何?!我的仇人陛下,面對我一直堅持不願開眷顧的你,現在有沒有感受到你說的那種受難和昇華的快感了?對啊!你受難我來爽,我們不是雙贏嗎!”

“……哈,我只是覺得對你有些虧欠才不動手,萬一我真的不是那個兇手,那我一定會把你的機群全部吸到我體內,報復回來,”

左吳齜牙咧嘴,卻總覺得現在重新把吸收開啟和向小灰認輸無異,怎麼都是自己虧,只能嘴上逞強:

“還有,‘慢慢折磨仇人’,就是你最後的答案了?這會讓你感到愉快?也不是不好,就是這答案對身為天災造物的你來說可真有些俗氣。”

回應他的卻是小灰更加暢快的加速,左吳終於不再翻騰,而是被加速度狠狠按在了星艦尾端,竟有種被小灰整個騎著,抵在牆上的錯覺。

小灰的聲音甚至響在了左吳耳邊:“你少定義我,我擅長的就是擬態,我還從來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東西……對仇人慢慢折磨也好,快刀斬亂麻也好,我都要試試才能知道哪個最合我的心意。”

“可惜啊,‘大卸八塊’只能試那麼一次而已,所以當然要留到最後。我的仇人陛下,既然你堅持想要‘受難’,就讓我好好品嚐吧,直至我試到最後把你大卸八塊的一瞬間。”

說著。

小灰的那隻手幫左吳抹去了他額角出現的那抹汗滴,她又驟然改變星艦姿態,已經無比接近。

——

鈍子還留在原來的星艦上,扶著額頭喃喃:“完了完了,小灰徹底是被左吳教壞了……她不會覺得這樣很‘浪漫’吧,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了,啊啊啊!”

左吳的浪漫觀本來就有些驚世駭俗。

想著。

此時,鈍子星艦中的空氣已經流失殆盡。她默默走到由小灰的機群做出的門前,發現這玩意兒居然是一次性的,關不上。

還能修好嗎?

鈍子嘆氣,乾脆坐到這門前,兩隻腳伸向太空。

一邊,二公主和金棉似是決定先取回破爛艦隊中最後的乘員所備份的記憶。

另一邊,小灰和左吳已經落到了月亮上,落點正好,抬頭就能看見這裡皇帝癱坐在金字塔尖的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