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各位,檢測到星艦周圍有原始造物活動的跡象。我出去蒐集些樣本,或許會有什麼作用。”

……

金棉還在艱難前進。她們不是在進攻,而是在逃跑。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突然,安心經營的根據地被無人機突襲時,她們甚至沒來得及拿起武器。若非戰爭曠日持久,遍地都修築著掩體和工事,她們大概已經被射殺殆盡。

無人機增援已至,燃燒彈換成了針對掩體和戰壕的狙擊榴。

“快!快朝前面那個峽谷走!”

金棉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還能有多少戰友能聽見,只是在一陣熱風后,聽覺靈敏的耳朵隨即失聰。氣浪卷著她往前跌落。身上的毛皮傳來焦糊味道,眼睛被煙燻得無法睜開。

感覺不到下半身了,她看著臂膀上燃起的火苗,卻覺得火燎過的地方反而變得冰冷。

就結束在這裡了嗎?她嘆氣。

對未發展靈能的文明來說,物質決定意識是切實的真理。心裡的不甘再強烈,也會隨著流淌的鮮血散失殆盡。

無人機嗡嗡,金棉能感覺到它們懸停在了自己身後。是那該死的叛徒修改了程式?以前從未聽過它們有處刑的習慣。叛徒剛篡奪了權力,要樹立威懾的緣故?

得不到答案了,金棉閉上了眼睛。

此時。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了無人機群前。

“船長,為什麼你非得陪我下來?蟲孃的培育不是已經開始了嗎,你不想在旁邊看著?”嬌小的身影問。

“從古至今,哪有老父親進產房的道理?”男人理直氣壯:“在病房外默默堅守著才是應有的矜持。”

……

鈍子和左吳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前方嗡嗡叫的無人機群,紅外光束閃爍,像頑童在揮舞偶然得到的鐳射筆。

不可見的紅光對金棉來說是可怖的隱蔽武器,但對裝著視界的兩人來說,也太明顯了些。

鈍子摸摸下巴:“唔,原始造物。結構雖然簡單,但還算精巧……它們是在瞄準我們?”

說完,鈍子只是彈了下響指,首席身體中一些裝置啟動,無人機群轉瞬便停止運動,各個懸浮在空中無法動彈:“這裡軟體科學發展的不太行,至少比這些無人機展露出的硬體水平差遠了……船長你在幹什麼?”

左吳只是蹲下,將金棉身上的火苗全部吸收,面露驚奇:“你看,是獸人!”

“那又如何?咱們不需要嚮導的,隨便找個無人機駭進去,就能大致瞭解它們從哪裡來。不要干涉這裡的戰爭,我們畢竟是局外人……”

“可是她毛茸茸的!”

毛茸茸?明明被火燒成這樣了你還能看出毛茸茸?鈍子覺得世上的未解之謎又多了一個。

左吳蹲下,扒拉著奄奄一息的金棉。她因為燃燒彈的灼傷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將其身上破爛的凱夫拉縴維拿掉,左吳指著殘存的一點皮毛:“你看,這裡有老虎的花紋!”

“……啊?那又如何?”他一直是這樣的?鈍子開始腹誹,會對這樣的男人陷進去的艾山山也多半也有些問題。

左吳的手已經摸上金棉腦袋的兩側,越摸越興奮:“沒有人耳朵,她只有頭頂的獸耳!圓的!還有你看她的鼻子!和貓科動物一模一樣!哦!嘴也是三瓣嘴,還有虎牙!快,幫我找找她的下半身!”

“……啊?”

“如果她的小腿也是反曲關節,就說明她是正統的獸人!絕非那種帶著雙裝飾耳朵又在屁股裡插根尾巴就敢自稱亞人的蹩腳貨!”

左吳已經掏出癒合噴霧,把罐體直接擰開往金棉身上倒:“可惜被燒成這樣,看不出其他細節。如果她軀幹上有三對……”

“停,不用說了,我已經深刻感受到了您對獸人的喜歡,”鈍子打斷:“下半身對吧?我幫你找……你是老大。”

下半身很快被找到,拼接。金棉只覺得本已陷入深淵的意識忽然被拉起,鑽心的劇痛席捲,讓她不由咆哮出聲。

卻只是一秒,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聲音會引來無人機群,讓好不容易撿回的命再次陷入危機。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想通。

金棉根本沒想到,她自己如此緊張如此害怕如此慶幸,身上如此疼痛,心中壓抑著何等家鄉被侵略,以及恨不得生食叛徒血肉的忿怨時;

自己睜開眼的第一瞬,只看見一個裸猿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