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邁向星海前,其實甚難對他們的母星進行全方位的監控。

譬如千年前的地球,近地衛星能夠監控地表,但海底之下卻無從闊時,又或者衛星的視線總會被雲層遮掩;這讓行星之上,難免有幾個視角的盲區。

自恆星旁的異象中脫離後,科研星艦便又化為了大海中的一根針,像在房間中飛舞的蚊子。稍不注意,就脫離了土著文明的視野,消失在茫茫的太空中。

星艦原本最基礎的功能就是掃描行星,所以,等暫定名逃亡者號再次出現時,它已經悄然繞過了所有衛星監控,安安靜靜的降落在一處偏僻的峽谷。

鈍子還是慫了,儘管她認為闖入土著星球的理由已經無限充分,可違反帝聯法律的事實畢竟懸在頭頂,日後受到的處罰尺度更是難以估量。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從天使的威脅下暫時逃脫的喜悅被沖淡,數次差點被帝聯報廢的恐懼油然湧出,讓她的駕駛也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左吳倒是無所謂,抓著鈍子的光頭來回搖晃:“什麼時候啟動蟲孃的培養倉?我等不及了。”

“馬上,馬上……”

鈍子想起未經許可復活蟲人好像也是違法,但這違法畢竟還很遙遠,左吳放在她頭頂的手可是實打實的近。暫時先聽他的主意,萬一左吳以後玩膩了呢?

“現在咱們的逃亡者號引擎大致爬了窩,解凍肢體的程序可能要放緩。不過支援辦事員復活艙的執行還是足夠,馬上就能開始,”鈍子轉頭,看上去稍有諂媚:

“難點在於對新生女王的催熟,因為蟲人還是靠女王的生殖來壯大族群的。我們想要勞工,就必須讓即將誕生的蟲娘在生理上達到適合的狀態。”

“斯特魯人就是繁衍機器,勞工和士兵三歲就能算成年;女王特殊一些,達到能完全勝任職責的生理年齡是在十五歲左右。我們保險一些,催熟的節點設定在新生女王的十八歲。期待一下吧船長,你可以在短短數分鐘內便經歷完你女兒的童年和少年,這放眼帝聯都會是相當稀有的經歷!”

左吳想象了一下,很快覺得有身心都被某種巨大的幸福感所充盈。

只是他的幻想很快被艾山山尖聲拉回了現實:

“等等等等!左吳!”她終於忍不住,氣沖沖上前來:“新生女王是混了你和……和鈍子的遺傳資訊,約莫就相當於你親女兒對吧?”

“對。”

“那由你女兒產下的蟲人勞工,不就全變成和你血脈相連的孫輩了?”

左吳疑惑:“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成千上萬與你血脈相連的蟲人孫輩,你對著他們不覺得很瘮人?還有讓新生幾天的女兒馬上開始繁衍程序,感覺真的好奇怪!”艾山山咆哮,轉頭:“列維娜你也說說他!”

列維娜在看熱鬧:“我能說什麼?又不是我的女兒。”

說完她促狹的衝海妖擠了擠眼睛。

艾山山瞪回去,又呢喃著什麼,忽然眼前一亮:“鈍子,我記得科技獵人的儲藏裡有人工繁衍艙,對吧?”

“沒錯。”

在超空間航道中,為了尋找修補艦體的材料,星艦的儲藏室被他們大略瀏覽過,那像是一根根盤旋觸手上長著無數氣泡的裝置讓他們印象頗深。

“我想到了!”

艾山山拍手:“混進左吳遺傳資訊的只要女王一個就行!其他斯特魯人還是根據原始基因,讓人工繁衍艙來陪育。這樣就當於和左吳血脈相連的就只有她女……女王一個,也能讓女王從日後從無窮無盡的繁衍詛咒中解放出來,一舉多得!”

“你之前說過的吧?”海妖看向鈍子:“只要施以遞質資訊,不同部族的斯特魯人甚至可以歸於一個女王之下!”

左吳有些不情願,但對上艾山山瞪圓的杏目,還是將話嚥了回去。

旁邊默不作聲的辦事員搭話:“可行,我願意提供技術。”

只有鈍子臉苦起。咦?怎麼回事?好像朝犯罪的深淵越走越遠了?

也沒辦法,誰讓她上了賊船?左吳的手還摸著她的光頭一直沒有放開,壓力好大的。

她只能拍打起鍵盤,之前星艦突入大氣層時蒐集到了一些地表設施的資料,可惜因為艦體受損,得到的資料並不完備,至少鈍子並不清楚地表上的工業設施哪些能夠為修理星艦所用。

畢竟趕時間,沒工夫對所有工業設施一一甄別。若與土著首腦取得聯絡,用科技獵人蒐集到的垃圾來交換情報或許效率更快些。

有點麻煩,土著文明內部好像陷入了戰爭。誰是最厲害的話事人?

就像在千年前的地球,找到中國幫忙和找到中非幫忙,毫無疑問有著天壤之別。

只是鈍子翻遍從帝聯觀測站下載的資訊,也沒分析一個大概。

將星球整個捲入的戰爭,只在帝聯的日常報告上佔了區區兩行文字,遑論寫清戰爭的原因,以及有哪些勢力參加,力量對比了。

觀測員曠工一千四百小時是這樣的。

只有觀測樣本的減少讓懸在天上的探測器發出了微弱的警報。但帝聯一天要接受多少警報?紙片沒入資料的汪洋大海,成為一點擠佔儲存的垃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