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秦明昭認為,莫璃軒的那雙父母,定是在族譜上出現過,否則莫璃軒的老宅內,也不可能存有他父母的畫像和牌位了,更不會有當地官府縣誌對他們的記載了。

又或者說,莫璃軒有可能鳩佔鵲巢,也許那對夫婦有這麼個兒子,卻不幸年幼夭折,正巧莫璃軒的到來頂替了這個名字,成為了她現如今眼前的「莫璃軒」。

不到見到真正證據的那一刻,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秦明昭的假設。看著面前曾經相處了十年的面孔,秦明昭還是覺得看不透眼前這個各種意義上的「前任皇夫」,只覺得心力憔悴。

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雖是前人所作之詩,但也很貼切地形容了秦明昭這前前後後,兩世加起來十年多的心境。莫璃軒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他所有的手段和心思,秦明昭唯恐避之不及。

「此番倒是孤唐突大人了,」秦明昭長嘆一息,最終還是決定開口,將該有的禮數給周全了,「無故提起大人的傷心事了。還請丞相大人切莫放在心上,孤並非有意冒犯。」

「殿下不必介懷,」莫璃軒笑著安撫著那主座上看上去有些侷促不安的人,「臣並非覺得冒犯,只是……很多年沒有人像殿下這般詢問起臣的往事了。」

「到底還是孤有所唐突,」秦明昭看著那抹笑容,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還是強忍著內心想要瘋狂逃竄的慾望,訕笑著應付,「孤手邊還有些文書尚未處理,就先失陪了。」

「多謝殿下款待,」莫璃軒也隨著秦明昭起了身,朝著秦明昭微微頷首,「臣感激不盡。」

「寒淵,」秦明昭離開之時吩咐顧寒淵帶著莫璃軒在府中觀賞一番,「煩勞你了。」

「無妨,」顧寒淵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浮土,笑意不減,「殿下安心去忙便是。」

「嗯。」

短短的幾句,卻是透露出了兩人心照不宣的關係。莫璃軒聽著那親暱的稱呼,心中嫉妒得直髮狂,恨不得此時衝上去,將顧寒淵大卸八塊,隨後搶過秦明昭,將她囚禁在身邊。

但這一切是不可能真實發生的,莫璃軒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妒火,面帶微笑目送著秦明昭離開。而在秦明昭轉過第一個迴廊後,莫璃軒的臉色猛地冷了下來,帶上幾分陰翳和狠厲。

「你倒是春風得意啊,國師大人。」莫璃軒唇邊的弧度微微揚起,恰好形成那一抹如譏似諷的笑容,眼神冰冷,咬牙切齒地道,「怎麼,很樂意瞧見我這般嫉妒成狂的模樣?」

「丞相大人想得也未免有些過於極端了,」顧寒淵低沉的聲音不帶有任何一絲情感,冷若冰霜的眼神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溫暖,這與面對秦明昭之時的神態,截然不同,「本尊不喜歡看笑話。」

「你!」莫璃軒被顧寒淵這副綿裡藏針的態度氣得臉色鐵青,「顧寒淵,你也就只能張狂一時,等殿下厭倦你的那一刻,你就什麼都不是!」

「是嗎?」顧寒淵有恃無恐地攤著手,笑容何其欠揍,「那你還是等到那一日了,再來說這番話也不為過。眼下殿下與本尊情深意重,琴瑟和鳴,丞相大人所言這番說辭,似乎……」

顧寒淵微微低下頭,似笑非笑著看著面前比自己矮上半寸的莫璃軒,心底不知道已然將面前此人罵了多少代祖宗,「並不大可能實現。本尊要的,不過是與殿下白頭偕老,恩愛有加。」

「你怎知這天底下殿下就認準了你一個?」

莫璃軒反唇相譏地問道,「難不成這天底下的男子除你之外,皆入不得殿下的眼?你六朝國師,比起殿下大了不少年歲,長生不死者如你,還妄圖和殿下白頭偕老?笑話!屆時你要的定是長生!」

「你怎知本尊

屆時要的一定是長生不死?」顧寒淵笑容不見,反問的語氣卻是相當堅定,「你怎知本尊不會為了殿下放棄這他人視若珍寶、本尊棄之如履的長生?」

「世人皆貪婪,誰又能嫌自己活得長呢?」莫璃軒絲毫不信顧寒淵這番說辭,「你已然是六朝國師,難保不準你會一直坐在這個位置坐下去!屆時,你如何同殿下白頭偕老?!」

「與你何干?」饒是顧寒淵修身養性良久,能夠很大程度上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情敵,心中的怒火只增不減,「本尊要不要得長生,殿下最為清楚!」

眼瞅著兩人就要吵起來,害怕兩位將帝姬府掀了的夏至連忙派人找出一盒雲子,猛地湊了上去,「兩位大人消消氣,消消氣,」夏至訕笑著,「殿下方才吩咐屬下取了一副雲子,想問二位大人……」

「殿下提議甚好,」莫璃軒笑得陰森可怖,「你我二人皆為朝廷重臣,若是真的當眾吵了起來,定是大失顏面,不若就用這雲子來定此番勝負,國師大人以為如何?」

「自然,」顧寒淵微微勾起唇角,他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壓莫璃軒的機會,「若是真的當眾吵了起來,殿下也會因此頭疼不已,不若就用這簡單的方式,來一決勝負就是了。」

簡單?呵。莫璃軒心中滿是嘲諷和不屑,他自幼便是受了北霖國棋聖的薰陶,他倒想看看,這個六朝國師除了卜卦算命,究竟有何能耐?

於是二人選擇了帝姬府中的湖心亭作為戰場,開始了決勝負的「戰爭」。

夏至和成海跟著二人,在湖心亭的大理石桌上擺下棋盤和棋子,再為二人準備好茶水、點心後,便火速撤離了此地,躲在不遠處的迴廊上,觀望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火藥味直衝天際,而且積怨已久,只需丁點火星,兩人之間便會爆發一場災難性的戰爭。屆時別說是帝姬殿下,就算陛下來了,也未必調和得了。

就好比一個多月前,兩人臉上同款的摔倒型「妝容」,陛下僅僅只是詢問了一句,兩人便在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語地懟了起來。要不是秦明昭及時出手安撫住了顧寒淵,恐怕那一日的朝堂,定是要翻天。

兩人互相假惺惺地謙讓一番後,同時落座。莫璃軒自覺地將黑子讓給了顧寒淵,讓他先走。「國師大人實為長輩,」莫璃軒唇邊的嘲諷意味再明顯不過,「本官實屬該讓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