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水銀的手腕一轉,就要橫刃劃下。

「慢著!」

司寇繼昭被駭得整個人都崩得顫慄起來,他想也不想地就大喝阻止。

「我放你走!你……你別死,別死……你不用死在這兒的,不用,你走,你走……」

他見到她的動作停下,嘴唇才不受控制地哆嗦著道。

這一刻,真的太突然了,嚇到他了。他什麼都有想過,就是沒想過這姑娘會如此絕決。

她根本就是一個刀架在脖子上都會想著拼死活下去的人啊,怎麼會、怎麼會……

司寇繼昭並不瞭解,水銀現在的狀態。

她太累、太累了,而國土就在幾步之外、家鄉就在幾步之外,她拼盡了一切來到這裡,卻又要眼睜睜地離之而去,她,做不到。

這一刻,她所有的情緒都達到了頂點。

所以,她願意,將命留在這裡。哪怕只能在這裡,守望著家國和父親。

至少,可以讓父親迎她的魂魄歸去的路途,能近一點兒……

「你放我走?」水銀的動作隨著他的呼喝聲頓住,表情不是疑惑,而根本就是不信。

司寇繼昭見狀苦笑。他抬手搓了搓臉,眼睛裡,是細細碎碎的光,痛苦,明明白白地糾結在他的臉上。

「還是不信我……真的,楠嬰,你真的從來沒有給過我一絲信任,哪怕是在這生死之間,你也不肯。我……真的就令你如此厭惡嗎?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有多真摯?你要走,便走吧。記得回去後,別再當細作了,太苦、太苦了。

也……太傷人了。回去後就做個普通百姓吧,衣食無憂就好、平安健康就好。你……去吧。」說著,就側身站去了一旁,讓開了前方。

水銀看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眼睛裡盛滿著的悲痛、傷心和難過,朝前走了兩步,匕首依然架在自己的脖頸之上,並一直保持著和他面對面的姿勢。

直至走過了兩國之間的分水嶺,水銀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此時,她也才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是有多堅實、有多有力。彷彿無限磅礴的力量,透過腳底的那些土壤,賦予了她無尚的勇氣和力量。

而不像在延朝的時候,彷彿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虛無和縹緲的不踏實。

「司寇繼昭,我們生而為敵,永遠不可能站在一起。我的立場、我的信仰、我腳下的土地,也不允許我去信任一個敵人。

不過,相識一場,我想提醒你:今日你雖然放了我,他日,只要你敢踏上敖國的土地一步,我就必與你刀兵相見。

如此,你還確定要放了我嗎?」

水銀看向司寇繼昭,仰著天鵝一般的長頸,鏗鏘有力地問道。

現在,她離對方只有幾尺之遙,雖然她已經踏上了自己國朝的土地,但若司寇繼昭執意出手,她還是不可能逃脫得掉。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執意地要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她不想虧欠任何人的。

若是因此就死了,現在能死在自己的國朝內,她也知足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看著你走。希望……若有可能,你……想起我的時候,還能想起我的時候,會朝這個方向,看一眼。」

司寇繼昭說著轉過身,背對著她。唇角邊,一絲鮮血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