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棧的院子裡,水銀在司寇繼昭的禮讓之下,邁進房門,關上,解下大氅,隨意地搭在椅背上。

才想起來,司寇繼昭借來的那些書,還被自己落在了那輛馬車上。

罷了,不如就早些洗漱過後,歇息好了。

明日,驗屍的活計可不輕鬆,尤其是這大冬天的。

而被關在門外的司寇繼昭,卻不生氣。他已經習慣了楠嬰姑娘的行事風格。

交代了小二先送炭盆,再送熱水、飯菜,便回了自己屋。

進屋就無聲地笑彎了腰。

之前大堂上,後面那些人所說的話,令他的心情非常愉悅,他便原諒了另一些不會說話、不懂識人的蠢貨。

想著那些般配之詞,他美美地躺在床上,甜甜地入了夢鄉。

次日一大早,司寇繼昭便起身,前去定城府衙,辦理審查那樁案子的一切事宜,

而後迴轉,帶著已換上窄袖束腰布襖、窄腿襖褲、揹著個小包袱、披了件大氅的水銀,去了該案的死者埋葬之地。

開棺驗屍。

衙役早就在他的安排下,挖開了墓土,開啟了棺材,此時,氣味已經消散了許多。

有衙役拎了桶司寇繼昭特意交代過的,煮好材料的熱水。他上前接過,用水瓢舀起水,替楠嬰姑娘淨手。

看著她白晳修長的手,將髮型整理好,又在熱水下一遍遍地衝洗,司寇繼昭的十指忍不住動了動。

好想幫忙,或者是……想到昨晚那一瞬間的觸感,想像著那雙小手握在手裡的感覺,他的心又開始慌慌地跳。

他強行按捺住亂飛的心神,移開視線。

待她淨完手後,他就趕緊從馬背上取下工具箱,走過來開啟,從內取出一個長而小巧的禮盒,遞給她。

水銀怔了怔,這個時候給自己禮物?

旋即想到應是與驗屍有關。便接過來,開啟。

盒子裡躺著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罩手的部分還比較長。

“這副手套水火不侵,刀劍不破,寒毒不入,乃皇上嘉獎所賜。以後,你就隨時帶在身邊。”司寇繼昭對她笑著說道,眼神溫柔。

之前總見這姑娘赤著手,在屍體上比劃,就總覺得缺了點啥,後來為她打製工具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一幅手套。

想來,那時的自己,就很喜歡她了吧?

否則,怎麼會操心她的工具乘不乘手,而親自打製?會想著她赤手驗屍,唯恐汙了她那雙纖纖玉手,而不停思索之下才想到手套?

可笑那時做下這許多事,竟還不自知。

“不了,大人的這份禮物,過於貴重。只是幫忙驗屍,不必令大人如此破費。”水銀輕推,婉拒。

她不是沒有手套,師父給她準備了很多,他們師徒倆,對那東西的消耗量很大。

但是,師父說過:那種東西,只在敖國偶爾有見,不是範範之品。而教授她們延國語言、相關文化之時,也有特特提起過,延國無此物。

因此,水銀自打來了延國,就從沒製作過這樣的物什。

想不到,司寇繼昭居然有這東西,還如此罕有。

用這麼貴重的物什驗屍,師父會從棺材裡跳出來,打自己的吧?想到這兒,水銀的眼角微微彎了彎。

而司寇繼昭一見她推拒,就急了,扯出手套就塞進了她的手裡。

“人重要,還是物件重要?再貴重的物件,又豈有你……你的身體重要?屍氣入體,是相當有害的,想徹底隔絕,什麼物件也沒這個好。給你,你就拿著,我放著,也是白白放著。”

水銀想了想,便接過,將之理順,然後先取出面帕,在腦後繫好,再戴上手套。

“如此,多謝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