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水銀內心的矛盾之處。

要救、不想救;不救,又過不去自己的良心。

呵,良心。

師傅怎麼說的來著?

良心,是世間最無用的、卻又必須存在的東西。

有了它,人們的手腳才會有約束,也因為有了它,人們的手腳才會被絆住。

間者,不該有良心,更不該對著敵國之人,有良心。

水銀啊水銀,你存在的問題還太多、太大了。

別的間者,師傅怎麼說的來著?

為了打探到某個訊息,不惜以身侍敵,不惜甘冒奇險,不惜伏低做小、鞍前馬後、唯唯諾諾。什麼個人的榮辱、尊嚴統統都要拋到一邊。

而自己呢?放不下良知不說,就連個人的自尊、驕傲、身段等等,都放不下。脾性也不知收斂。

或者說,收斂得根本不夠徹底。

她總是提醒紅柳要融入,可自己呢?差之遠矣。

水銀,你得活成另一個人,如果,活不成,就換種方式吧。她對自己這麼說著。

以後,要麼只從商、要麼,只驗屍,先躲開為人救治這一個方向,避開這最大的矛盾之處,其餘的,應該就能好很多。

忽聽河岸道旁,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兩個騎在馬背上的人,如風般掠過。

隱隱聽到風聲中,傳來他們的議論之聲。

“東南戰事又失利了。今年集結了那麼多的糧草、兵馬,居然全軍覆沒!”

“沒用的將領越來越多!大軍偷襲還能如此慘敗!窩囊!”

水銀笑了。

先是緩緩綻開個微笑,繼而,嘴角越來越翹,笑容越來越大,最後,前仰後合,放聲大笑。

一時間,只覺胸中無比舒諡、暢快!

看吧,這,就是她忍辱負重換來的;這,就是她存在此處的無尚意義!

側旁的畫眉不知道自家小姐在高興什麼,但是,見到她一展半月之久的愁眉,笑得如此痛快和淋漓,她也跟著開心,跟著大笑。

“何處來的小女子如此放肆!所學家規禮教呢?”

就在主僕二人開懷大笑之時,忽聽一道厲喝之聲響起,隨即,二人就見道旁林子內,轉過七、八個書子模樣的高壯男子來。

這幾人本在道旁另一處小亭中背書,也聽到了馬上之人的言談,正氣憤不滿間,就聞聽對面樹林裡、河岸邊傳來女子大笑之聲。

頓時怒火上湧。

東南進攻敖國的大軍全軍覆沒,怎麼還有女子能笑得如此開懷?

遂氣沖沖而來。

眼見一絕美小姐帶著個丫環,正兀自笑得黑眸水浸、天地失色,他們一時失了神。

而並不太寬的河對岸邊。

歐陽仲錦也被那大笑聲驚動,抬眼望了過去。

這女子!拋頭露面且不說,竟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前仰後合、露齒大笑,實是有失風儀、有失禮教!

正待出聲呵斥,就聽有人先他開了口,並且,見到那七、八學子冒了出來。

嗯。耳聞不平事,敢出頭、出聲,敢管。這些書子不錯。

卻又見他們一遇美色,竟都失了神魂般、怔愣在那裡沒了下文,歐陽仲錦氣怒。

不知已惹怒學院大師兄的學子中,為首之人,最先醒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