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要在這黑暗動亂的時代自強自立,需要更多的人站出來。

沉墨出身人族,哪怕現今和人族幾乎不算是同一個物種了,可那畢竟是他的來路。

不忘本從來不是缺點。

就像紅姑,明明口上說著巫族的人都該死,最後還是沒有下死手。也是一個口嫌體正直的!

一卷人皮經,換來懷恩身上判官因果的化解。這對懷恩也是好事。

他有判官的精明,亦有衍法的大局,還有自身悟性,乃是佛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沉墨不知何時起身。

他負著手,一身漆黑道服走下神龕,瞧向孟婆。

孟婆枯藁的面容沒有絲毫畏懼,有的只是解脫,終於到了清算舊賬的時候,自從閻羅殿主強勢崛起、幽冥教主歸來,她身為幽冥教四大巨頭之一的地位早已不在,相比起繼續面對幽冥教主的奴役,和沉墨做個了結,也未必算太差的下場。

“殺一個人很容易。”沉墨對她道。

孟婆:“不錯,那你打算殺我嗎?”

沉墨微微一笑:“你走吧,我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而你最好不要拒絕。”

他最後的話,對孟婆是善意的提醒。

可是孟婆卻後背發涼。

當一個人的性命隨時都可能被人取走的時候,那種感覺非是芒刺在背能夠形容。

沉墨沒有奴役她,卻比奴役她更加可怕。

孟婆失魂落魄離開,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大殿裡只有鶴仙奴、殺生道童和顏姑娘留下。

顏姑娘沒有說話了,很是安靜的在一旁觀察所見到的一切。

她一會看沉墨感覺很近,一會看又覺得很遠。

這種感覺就像是夏天夜晚裡的星星,躺在房頂上,似乎觸手可及,可當伸出手,卻發現遙不可及。

但是星華如水,並不曾厚此薄彼。

而星辰如神明高高在上,地上的人只能仰望。

她忽然想起母親的話,

“有一種人很獨特,我希望你不要遇到。”

“什麼人?”她懷著好奇詢問母親。

“如同神明一樣的男子,像是天人的仙人下凡,他和我們之間有一道巨大的鴻溝,且我們永遠沒法跨過去。”

“為什麼不能呢?”

“你知道神明的意義嗎?”

“不知道。”

“我們拜神,不是神需要我們,而是我們需要神。”母親嘆了口氣,又繼續道:“所以我們信仰神,與神無關。喜歡他,只是我們的事,與他無關。”

顏姑娘聽到這番話時,很難理解。

可現在她好像能理解一點了。

鶴仙奴看著離去的孟婆,又看向沉墨,懷恩失去了人皮經、孟婆彷佛丟了魂,而它會失去什麼?

它很直接,“我冒昧前來,打攪到您,你決定讓我留下什麼?”

沉墨笑了起來:“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鶴仙奴毛羽豎立起來,然後留下一根潔白的羽毛,那是它的本命仙羽,留下之後,它整個身子失去了光澤,瞬息間變得無比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