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李綱那樣還算鐵腕的人,看了這訓練單都得搖頭,普通老百姓?即便不知道什麼‘伏地挺身’、‘引體向上’、‘匍匐前行’這類專業術語,但也能感受到這訓練單那份兒沉甸甸的厚重感。

這不是在訓練軍隊,這是在訓練死人吧?照這麼練,怕是還沒等新兵月結束,就得有人死於非命了,難怪此前的體檢那麼嚴格……

於是應天軍營舍的形象,又從此前的邪惡法師營地,變成了現在的‘地獄式集中營’,且先甭管其他那些有的沒的,但凡是進了這裡,恐怕就別想完完整整的帶走出去。

又是一波勸退的,加上那些此前被裁員的殿前軍將士添油加醋、各種詆譭,這應天軍前幾天剛成立時的好名聲,已然被詆譭得蕩然無存了。

不止是汴京城中不看好,朝堂上更是成片等著看熱鬧的訕笑聲。

好在有一點,這些朝臣們不想小打小鬧,想玩把大的,因此在趙恆面前愣是隻字不提應天軍的壞話。

反倒是趙恆主動問起時,群臣都是眾口一詞,都是說林大人的各種軍制新改革令人耳目一新,想來只需月餘,定可見其成效,林大人經天緯地之才,操持這小小應天軍千餘人,自然是無往而不利的,只請太子殿下完全不用擔心。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捧殺了,也就騙騙太子趙恆這樣的小孩子,先給他捧高,給他一個月發酵發酵……等這新兵營結束,等太子的期待值已經拉滿要驗收時,到那時再落井下石,方是斬草除根之道!

這想法不奇怪,奇怪的是,這次的朝堂意見竟然空前統一。

皆因林沖和太子聯合做局之故,反倒讓朝堂上不少黨派舊臣感覺和這二人不是一個路數,只怕自己很難抱上這兩人大腿,前途危機重重,必須自己抱團取暖。

於是原本的蔡系一脈殘餘,乃至原本在政見上本有敵意的所謂‘洛黨’、‘蜀黨’、‘朔黨’等,全都暗暗聯合了起來,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空前統一的力量,且由於蔡黨倒臺,各部尚書如今都是空缺,於是形成了以中書舍人吳敏、中書侍郎唐恪,以及禮部員外郎耿南仲為首的新派系。

太子是深知大宋曾經黨派之害的,為此暗暗擔心,找林書航細聊過一次,卻被林書航只輕輕鬆鬆一句就給笑著解決了難題:“殿下以為曾經的蔡黨權勢,比之如今這新黨如何?”

太子是個一點就透之人,心中瞬間恍然。

這新黨看似人多勢眾,其枝葉觸及甚至比曾經蔡黨一脈更旺盛,但實則內部本身就又各自分有派系,並非完全一條心,現在只是因感受到了來之太子和林沖的威脅而暫時抱團而已,一旦出現利益紛爭,又或是真遇上要犧牲的事兒,那這幫人大機率是瞬間就作鳥獸散,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了,與曾經蔡黨的高度一統相比,其鬥爭力可是要差上好幾倍都不止。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便是此前的蔡黨手中可是握有實在兵權的。

不管是在汴京城中手握三司兵馬的高求,亦或是遠在大名府鎮守北部屏障的蔡京女婿梁中書,這些可都是手握實權的大將,再加上一個已經近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童貫,蔡黨手中可是握著天下兵馬過半。

以這樣的權勢,是現在的新黨所能相比擬的?且即便是那樣的蔡黨,尚且還被林書航在一個月內就三下五除二的直接搞定,統統瓦解,兵不刃血的收回兵權,何況這區區新黨?

趙恆自此也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而就在汴京城中各種流言滿天飛時,邊關的接連幾個好訊息也終於傳到。

其一是大名府的知府梁中書上書主動請辭,願回汴京,替犯事的岳父照顧家小。

不得不說梁中書確實是個明白人,蔡京是他背靠的大樹,如今大樹既倒,猢猻自散,倘若非要不自覺的賴在大名府這重要位置上,即便他自己真無反意,但太子和林沖能放心得了他?

太子也就罷了,連他最崇拜的童貫和老丈人這一文一武都輕易栽在人家手裡,這林沖的手段,梁中書可真是半點也不想領教的。

所以只有主動請辭,將這大宋北邊屏障的重要位置交付出來,才能讓太子和林沖安心,也至少讓他能在汴京守著萬貫家財得以善終。

太子徵求林書航意見,自然是立刻批准,只是由誰去接替梁中書這位置,倒是頗讓太子費腦筋,好在還有林書航。

林書航舉薦的是此前的濟州知州張叔夜,這位可是被後世譽為北宋第一知府的名人,也是後來著名的抗金名將,金兵第二次南下時,便是張叔夜數次阻擋住金兵腳步,即便當時欽宗已經趕走了李綱,可若全聽張叔夜的,也不至於落到靖康之恥的悲慘下場,張叔夜也在陪同徽欽二宗北上的途中,因強烈反對金人另立他姓人為宋主,選擇絕食,最後自縊身亡。

如此氣節、能力俱佳的一代名臣,用來鎮守大宋北邊屏障的大名府,正是真正的物盡其用。

而除此一任一免之外,負責前去接收北軍的韓世忠、宗澤等人也傳回來好訊息,在以雷霆手段處理了幾個童貫的死忠後,目前已順利將北軍二十萬人重新收編,同時按林書航此前所交代的方式,以朝廷接受遼人議和的名義,將部隊撤回大名府北邊的真定屯兵,後勤方面朝廷會想辦法解決,只讓他們屯兵真定,裁減兵員、狠抓軍紀。

坦白說,這雖是避開了將北宋軍隊的弱點用最直接的方式暴露在金人面前,但要回幽雲十六州本就是宋金兩邊結盟的內容,而燕京在雙方合約中本就該由北宋來打,如此不戰而退,金人照樣會生疑。

小小燕京,北宋不取,金人自取之,或許也就只是幾天的事而已,而拿下燕京之後,思及北宋的反常行為,金人南下或許照樣很快就會來了,那鎮守在真定的這批軍隊就至少能給北宋或者說林書航爭取到一個準備時間……

大事兒要林書航管,小事兒也要他操心,如此半個月下來,也是讓林書航感受到了些許當初高考時挑燈夜讀的忙碌感。

而也就在此時,應天軍的各種準備工作也終於做完,迎來了開訓之日。

群臣百官紛紛微笑著翹首以盼,現在看林沖的笑話就是他們最大的樂趣。

乃至整個汴京城的老百姓們也都已經把眼睛瞪圓了,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這應天營舍的大門口,倒要看看那一大通折騰之後,來這應天營舍報道的究竟還能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