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渭洵打斷了我的猜想,只說了句:“跟我走”後,便一路抓著我的手出了這間屋子,穿過順國府一些小角落,最後停在主廳內。

我被帶到了霍淞洵面前,也是他的弟弟。他的為人我不甚清楚,只記得坊間傳聞,他娶了蓬溪郡主,且聽人說,這蓬溪郡主本是個蠻橫無理之人,但嫁與霍淞洵後一改往日做派,先是為他洗手羹湯,後又料理後院,盡職盡力,面對霍淞洵時,卻怎麼都兇狠不起來,人說,是應霍淞洵脾性太好,這郡主也被教化了。

這不過只是坊間傳聞,於我所見卻有本質不同。我所認識的他們兄弟二人,一個看上去冷酷無情,另一個溫文爾雅,我把自己對於霍渭洵的恨強加在了霍淞洵身上,帶有色眼光去看他。或許霍淞洵真的很好,但我固執的不願承認。

我在見到他時就擺出滿臉不喜,將臉移開避開他的視線。

但我身邊站著霍渭洵,他提著我的衣角往前走一步,逼著我與霍淞洵正視:“往後他便是你的夫君。”

縱使我心裡有一千個驚訝,他們也沒給我展示的機會,霍淞洵對我溫柔一笑:“你可願意?”

我始終覺得他不是真心,只不過在看似文雅的面龐下包藏了一顆豺狼之心。我氣的胸口起伏劇烈,死死的瞪著他,卻不願說一句。

我自認不是高等門第,可要給仇人做妾,我怕此生也難以做到。

霍淞洵將目光放在我身上就沒移開過,他懇求的樣子,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是如何落到今日這份地步。

霍渭洵自然不肯給我好臉色看,他直接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明日成婚,你且做好準備。”

被送回到房院內時,我幻想過無數次逃離這裡的方法,可最後都歸於平靜了。這些與我而言都不在重要,我靜坐了一夜,從天黑坐到天明。

直到第二日有丫鬟來幫我梳妝,替我沐浴,換上嫁衣,我才驚覺過來,自己要成婚了。我的夫君是我的仇人,一個我從未認識且未曾得罪的陌生人。

順國府這兩兄弟,從前我只聽說過他們之名,卻從未親眼見過,甚至不曾有過節,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娶我。有太多的謎團了,我不知應當不應當去解。

一直到我從偏門進府,到入住西苑一個偏殿,我才恍惚記得,今日我要成婚了。

今年,我剛好十七。

霍淞洵或許是在跟賓客喝酒,外面雖不及娶正妻一般熱鬧,可也看得出,他們費了心思,並不想虧待我。

霍淞洵是不是喜歡我?

這個想法從我心底油然而生,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獨自坐在床沿邊,更加確信了這個想法。

不知這個房間是不是有暗門,霍渭洵的聲音自不知名處傳來:“既已嫁與我順國府,你就是我家的人,往後不要想別的,盡心侍奉夫君便是。”

我驚了一跳,可他的話裡又讓我更加氣憤:“侍奉夫君?你把我家都毀了,竟還大言不慚說出此等話語,良心可安呢?”

眼前是火紅的蓋頭,我看不清他的人,只知道他又不知從哪裡消失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一種絕望感充斥我的心頭,我多麼希望霍渭洵告訴我,爹爹不是他害的,這其中定有隱情,可他隻字未提,這讓我連給他找藉口的理由都沒有。

外面依舊很熱鬧,我雖不是他的髮妻,可他也算給夠了我體面,只是我不願就這樣任人魚肉,在霍渭洵走了之後,我悄悄掀開蓋頭,趁亂溜了出去。

順國府裡真大,稍不注意就迷了路,我穿過庭院,往更幽暗的角落裡走,身旁是石壁,石壁上的壁畫倒是吸引了我,畫的是一副仕女圖,畫中的女子雖看不清容貌,藉著點星光倒把他們的身形給映照出來,女子的溫柔嫵媚,嬌豔羞怯悉數落入我的眼中。

我曾經也如同畫中的女子一般,自由散漫,僅一夕之間物是人非,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若旁人問我,要尋死嗎?

我只能告知,想過,卻又不甘。

所以我獨自在偌大的順國府內遊走了一整晚,我知道他們不會大張旗鼓的找我,就算會找,他們也不一定發現。這地方**靜了,安靜到我不禁潸然淚下。我坐在佈滿青苔的石凳上,上面有潮氣,森冷的讓我直哆嗦。

我想起了從前在家宅中那些快樂的時光,想起了阿孃為我做的青璃糕,想起了爹爹有時會帶一批書生到家來吃茶,我就躲在屏風後觀看,等到書生走了之後,爹爹就會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巧的是我一直都沒有。爹爹說,女兒家一定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不然往後數十載可怎麼過。

只是在我短暫的十七載裡,並不曾遇到一位傾心相付的良人,我覺得遺憾極了,或許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我坐了許久許久,又走了許久許久,喜服被我踩的一塌糊塗,就連額頭上的珠翠我也把他們悉數取下,這才覺得頭上輕鬆不少。

一直到天明,我才被抓回去。

是的,我被霍渭洵抓到了。

他找到我時,我正坐在青苔石凳上。只是他並沒有親自到場,我是被府裡的護衛給押送回去的。

蓬溪郡主正和霍淞洵坐在一起用早膳,霍渭洵站在我的對面,見我回來,又用他那副冷酷的眼神看著我。

我把目光轉向霍淞洵,希望他可以看在喜歡我的份上救我,可霍渭洵用話打斷了我的想法:“把她捆上。”

很快,身邊的護衛找來繩子,先是從我的手腕一直往我的脖子上纏。我不甘受人這樣牽制,加上連日來霍渭洵加在我心上的恨,一巴掌就朝他的臉呼過去。連護衛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狠勁嚇到了,他們大概沒想到,我竟然還有此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