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隆恩門的中門被猛地推開。

楚祐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的隆恩殿,殿外群臣林立,與殿內的皇帝彼此對峙著。

皇帝的身邊僅僅只有幾個錦衣衛護著,相比殿外的群臣以及一隊孝陵衛,顯得人單勢薄。

雙方之間,哪怕暫時沒有任何言語以及兵刃的衝突,也能看出空氣中那種電閃雷鳴般的緊繃感。

那刺耳的推門聲引得門內的所有人都聞聲朝楚祐這邊望來,數百道目光全都集中在楚祐一人身上。

人群中的好幾人語氣複雜地喊著“康王”,此起彼伏。

首輔蕭奉元和李雲嫆也都轉頭看了過來,蕭奉元一派胸有成算,李雲嫆則笑容明媚歡快。

目光相對之時,李雲嫆輕輕地向著楚祐點了下頭。

成了!真的成了!楚祐勾唇笑了,鷹眸裡迸射出凌厲的眸光。

昨夜,他徹夜未眠,剛剛來此的這一路上,心裡其實是有點忐忑的,擔心他們的計劃像二十一年前那樣出現什麼不可控的變數,擔心李雲嫆以身涉險,萬一被誤傷……

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勸過李雲嫆乾脆告病別來皇陵,但李雲嫆堅持要來,說唯有她在這裡,皇帝才不會起疑;說欲成大事,必冒風險。

他知道,他的嫆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直到這一刻,看到李雲嫆安然無恙的瞬間,楚祐的這顆心才算是真的安定了下來。

她沒事就好!

兩人在半空中交接的目光纏綿繾綣,楚祐冷硬的眉目在凝視著李雲嫆的時候變得溫柔如水。

李雲嫆唇畔的笑意更深,露出那對熟悉的酒窩,似在說,不負君之所託。

楚祐也對著她微微點頭,隨即就將目光移向了隆恩殿內的皇帝。

他定定地注視著皇帝,以一種緩慢堅定而充滿了壓迫感的步伐朝隆恩殿的方向走近,步履間,一種貴氣與威儀自然而然地迸發出來。

這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他所經之處,殿外的那些文武百官自動朝兩邊退開,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隆恩殿內外沉入一片寂靜中,所有人久久不語。

楚祐直走到了與殿內的皇帝相距只有三四丈來遠的地方,才停了下來,含笑地宣佈道:“大皇兄,你輸了。”

這六個字他說得極為緩慢,不輕不重,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就彷彿他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皇帝聽的,也同時是對著在場的群臣宣佈一個事實。

殿外的群臣不由來回看著這對形貌迥異的兄弟。

皇帝已過知天命之年,身形清瘦,鬢生華髮,面有皺紋,整個人難掩龍鍾蒼老之態,而康王楚祐才剛及冠,器宇軒昂,挺拔如松的身形中透著一股難以撼動的傲然風骨。

前者蒼老衰弱,後者精力旺盛,咄咄逼人。

一旁垂手而立的首輔蕭奉元注視著楚祐冷酷的側臉,輕輕地蹙起了眉頭。

在他看,康王還是太激進了點,涉及皇權交迭,他應該做得更冠冕堂皇,讓外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錯處才好。

像是前朝的太宗皇帝也是弟承兄位,還在史冊上留下了“斧聲燭影”這個詞,世人皆質疑他殺兄奪位。

康王若是得位不正,連他們這些擁護康王的臣子也會變成被人口誅筆伐的亂臣賊子。

蕭奉元與王康尹、裴文睿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心中不快,但此時此刻,他們也不便當眾指責康王。

後方的李雲嫆敏銳地注意蕭奉元等人的眉眼官司,羽睫顫了顫,指甲在寬大的袖口中掐著掌心,暗道:這些足以挑戰皇權的世家士族果然是不該存在的。

“皇兄,”楚祐看著皇帝的視線未有片刻的偏移,冷冷一笑,接著道,“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封一個逍遙王,讓你從此逍遙一世,安享晚年。”

“皇兄,快寫退位詔書吧。”

楚祐輕嘲地催促了一句,心道:楚祈年過半百,這幾年不僅精力不濟,而且體弱多病,根本無力處理政事,大景朝在他手上只會日暮西下。

待自己登基後,許楚祈一個逍遙王噹噹,沒準楚祈還能多活幾年,也算全了他們兄弟一個兄友弟恭的名頭。

大景會在自己的手上蒸蒸日上!

皇帝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頭,目光幽幽地穿過楚祐,落在了後方他帶來的五百虎賁軍將士上,透著深沉、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