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卿無趣地舔去下唇的血,霍地起身,懶洋洋地丟下一句:

“天色不早,本座乏了。”

夏侯卿就這麼走了,撐著那把桐油傘飄然而去。

一身大紅衣袍除了袖子被削掉一片,袍腳不曾沾染一點地上的泥濘雪水,纖塵不染。

銀髮老者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

他們一行人沒有離開莊子,依然借住在這裡,就彷彿他們只是普通借宿的路人。

這天寒地凍的,楚翊和顧燕飛也沒在亭子裡久坐,一起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顧淵與四海跟在兩人後方。

卷碧落於最後,她總覺得鼻尖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硝煙味,步履虛浮,仍有幾分劫後餘生的驚魂未定。

風又開始大了,把卷碧手裡的燈籠微微吹起,昏黃的燈光搖曳,光影交錯。

層層陰雲將星月遮蔽了大半,似乎下一場暴雪隨時會捲土重來。

“你怎麼會來?”顧燕飛眨了眨眼,笑盈盈地問楚翊,又將那柄短劍佩於腰側,步履颯爽而不失優雅,談笑自若。

彷彿方才的那一場生死危機沒有在她心頭留下任何的痕跡,風過水無痕。

迎上她燦若繁星的眸子,楚翊低低一笑,解釋道:“我看今晚風雪大,你到這個時間都沒回府,想來路上出了什麼‘變故’,就帶人即刻趕過來了。”

見前方兩人言笑晏晏,落後兩步的顧淵步履一滯,從楚翊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表功的味道。

顧淵斜眼朝著笑如春風的楚翊瞥了一眼,心頭不禁又泛起了那種自家寶貝遭人惦記的酸楚感。

顧淵今天當差,從獵場回京後,就待在宮中。

天黑前,他的小廝梧桐急匆匆地跑來跟他說,卷碧派人回府報訊,可太夫人沒有安排馬車去接二姑娘。

顧淵當下就急了,即刻去找楚翊請假,打算親自去接人,並說起了妹妹被大雪困在莊子上的事。

楚翊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丟掉手裡刻了一半的印紐,立刻點了人和自己一同出京。

當時顧淵還懵著,覺得妹妹好歹是在他們顧家自己的莊子上,其實也沒那麼十萬火急的。

還有,自己去接妹妹,大皇子跟去幹嘛?!

沒想到一到莊子,顧淵就感覺到這莊子裡有高手埋伏著,把他嚇得是心驚肉跳,這才明白了楚翊為何急成這樣?!

幸好!

顧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直到此刻才算徹底釋然,冰涼的心口又有了暖意:只要妹妹沒事就好。

“楚翊,”前方,顧燕飛輕快的聲音再次響起,帶有一絲好奇,“你們在路上有沒有遇到百里胤?”

聽到百里胤的名字,顧淵的薄唇抿了抿,表情又變得很古怪。

本來,他是打算今晚就讓狐朋狗友們給百里胤套麻袋的,這下得另尋時間了。

楚翊微側臉看著顧燕飛,臉上有著溫柔而靜謐的微笑:“遇是遇到了,不過,沒有驚動他。”

百里胤身在大景,卻還以為能像在越國時那樣,隱匿住行蹤。他自覺可以瞞天過海,其實他黃昏一離開京城,楚翊就知道了,也命了人悄悄尾隨。

百里胤此行帶出京的那些親隨盡數是精銳,殺氣騰騰,顯然是要去伏殺什麼人。

本來楚翊只需要觀望,伺機再動。

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