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瞧見嘛,在朝鮮戰事上,大秦軍隊對上人數遠不及自己的北明軍隊,打得異常艱苦,還不斷損兵折將,再加上後勤補給線綿長,使得國庫耗用甚靡。可皇帝孫可望在面對齊國駐南京公使的調停建議時,硬是不予接受,非要與北明餘孽在朝鮮境內分個高低,爭個輸贏。

可問題是,即使在朝鮮戰場上擊敗了北明軍隊,那又如何?人家北明大不了退出朝鮮,仍舊可以繼續安穩地盤踞在鎮州和雲州。即使距離朝鮮本土不遠的耿羅島,我大秦軍隊也只能望洋興嘆,不能傷及分毫。

對於心性狹隘且又執拗的皇帝,孫徵灝可不敢指望他有什麼父子舔犢之情,什麼對他寄予厚望。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自己有什麼犯禁之行,悖逆之舉,說不定最後的下場還比不上分別居於府中治病養傷的大哥和二哥。

“王妃,如何處置這些人?”孫徵灝在聞知齊子依已經將涉及此事的所有人都給弄回府中,暫時抑制了這起事件的後續發酵,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要不,將他們都滅了口?”齊子依玩味地說道。

跪倒在地的十餘人聽了,立時如喪考妣,不停地磕頭求饒,一時間哭告聲不止。

“……就依王妃所言。”孫徵灝瞥了一眼那位李側妃,心中稍有不忍,但還是狠著心點頭應道。

“你可真夠心狠的。”齊子依白了孫徵灝一眼,“若是,哪天我也犯下這般錯誤,你是不是也要狠心地將我殺了?”

“子依……”孫徵灝頓時哭笑不得,“你且說什麼,我自當一切……皆依你所言。”

“挑個日子,全都送到琉球去吧。”齊子依站起身來,恨恨地盯了孫徵灝一眼,“他們能有今天之遭遇,皆賴你所賜。”

8月12日,南京,紫禁城。

“三寶(馬保)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數萬軍隊也是各地細選之精銳,但他們在朝鮮戰場上的表現,卻讓朕頗為失望呀。”大秦皇帝孫可望站在在御花園中的小徑上,開著四下盛開的各色花卉,卻無絲毫欣賞之心。

“臣惶恐。”敘國公馬惟興淮慌忙退後一步,屈膝跪倒在小徑上,“淮國公有負聖恩,臣請予以彈劾,將其拿辦治罪,以效國法。”

“你這是做甚?”孫可望面色沉了下來,“朕與你敘說三保和軍隊的戰場表現,並無怪罪之意。你們雖然是嫡親兄弟,但也不該為了自證清白,而如此惶然地去彈劾於他!……平身吧。”

“謝陛下。”馬惟興起身後,垂手站在小徑邊,臉上仍帶著幾分惶恐之色。

“唉……”孫可望見狀,嘆了一口氣,邁步朝前方的亭臺走去。

昔日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一個接一個故去,還活著的幾位,見到自己也是這般誠惶誠恐,再無當年彼此無間、互相信任的親密關係了。

呵,帝王之尊,還真的到最後落的一個孤家寡人!

“朝鮮戰事,我秦軍遭遇之困境,非只三寶一人之責。”孫可望坐在一個軟凳上,伸手示意馬惟興坐於對面,“諸將皆稱,北明軍隊極為堪戰,不僅戰術靈活,行動迅速,而且於戰陣之中,訓練有素,舉止有度,其戰力甚至還要高出清虜幾許。自去年接戰以來,我大秦軍隊,竟然沒有殲滅其任何一支成建制部隊,反而損失連連,全憑兵力優勢,方才穩住戰線。對這般情形,你是如何看待的?”

“陛下,北明之勢力,乃是在三十年前,齊國於雲州地一力扶持而逐步擴充套件和興起。”馬惟興拱手說道:“而北明軍力武裝,也是齊國一手幫其建立並加以訓練養成。據臣所知,明軍中各級指揮機關和將左幕僚中也充斥著大量齊國軍事教官,北明不少將領,甚至直接在齊國本土軍事學堂受訓培養。可以說,明軍幾乎算是齊國陸軍的翻版簡易模式。再加之,明軍裝備和武器制式皆優於我秦軍,跟齊軍也是相差無幾。因而,明軍戰力自然就顯得不低。”

“……”孫可望聞言,沉默半響,然後苦笑一聲,“如此一來,我們大秦倒是嚴重低估了北明軍力。那位永王殿下,不僅海上實力強於我們大秦,而且陸戰之力,也不是我們輕易所能匹敵的。”

“陛下勿憂。”馬惟興見皇帝話語中有些蕭然,連忙寬慰道:“北明雖然戰力稍強,但其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國小而力弱,且人口不豐,難以與我大秦長期相持。只要我大秦發力勐攻,必然可以將明軍盡數逐出朝鮮。甚至,我大秦可藉著勝勢,從遼東和朝鮮兩地直接攻入鎮州,斷其一臂。如此,北明若不屈膝獻降,那麼最終將被我大秦逼入絕境,勢窮而敗。”

“若如此,我大秦也就不要過日子了。”孫可望搖搖頭說道:“朝鮮戰事已歷一年多,便耗費國帑兩百八十多萬兩白銀。為此,戶部官員早已苦不堪言了。”

“陛下……”馬惟興有些擔憂地看著皇帝。

“齊國人又提出了新的調停方案。”孫可望面無表情地說道:“朝鮮認我大秦為宗主國,但其位於東南方的全羅道、忠清道、慶尚道和西北的咸寧北道,為北明的勢力範圍,享有特殊利益,並允於地方自治。作為補償,北明向我大秦賠償軍費白銀三十萬兩。”

“北明將來會不會將朝鮮東南三道和西北咸寧北道直接吞併了?”

“不會。”孫可望搖搖頭說道:“齊國人說,為了避免將來秦明再次發生衝突,不會允許北明吞併上述朝鮮領土,與大秦勢力範圍直接接觸。不過,不排除以後在那些地方另建一個高麗王國,以為秦明之間的緩衝。”

“如此……也好。”馬惟興偷偷地瞄了一眼皇帝的神色,似乎沒有憤怒的表情,陪著笑,應和道:“為了一個小小的朝鮮,勞師遠征確實有些不值當。這北明僅佔了朝鮮東南三道,將大部分朝鮮地盤都讓與我大秦,還賠付……三十萬兩白銀,多少也讓我大秦挽回一點……那個……那個損失。”

“我大秦軍制是到了要改一改的時候了。”孫可望看著馬惟興,鄭重地說道:“朝鮮戰場,我大秦軍隊不論是在裝備上,還是指揮機制上,甚至在軍心士氣上,皆不如北明軍隊,以至於在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情況下,反而處處受制,連連敗北,使得我大秦國威受損。於此,朕是難以釋懷的。”

“軍制改革?”

“不錯。”孫可望堅定地說道:“咱們技不如人,就得老老實實向人家學習。齊國軍隊數十年來,在幾乎所有的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實乃強軍之範。小小的北明僅學其皮毛,便有這般不俗戰力。既如此,我大秦軍隊,亦可效彷之!此事,朕將委於卿,籌辦我大秦新軍。”

“臣,遵旨!”馬惟興立時站起身來,向皇帝深深一躬,大聲應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