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7年8月7日,南京,瑞王府。

此時江南大地已進入盛夏時節,加之空氣中相對溼度大,顯得異常悶熱。作為大秦王朝的首都南京,昨晚一場大雨給處於蒸籠般的城市帶來了些許的清爽和涼意。但是,隨著午間的熾熱的陽光照射,瞬間讓所有美好感覺消散無形,使得整個城市彷彿又進入一場新的“桑拿”活動。

一輛豪華的王府馬車在禁衛的護衛下,緩緩地停靠在瑞王府內院門口,一名恭候的太監連忙諂媚地跑到車前,輕輕地將車門開啟,將瑞王孫徵灝迎了下來。

“王爺,喝杯酸梅湯,解解暑氣。”太監何貴殷勤地從侍女手中取過一碗酸梅湯,恭敬地遞給孫徵灝。

孫徵灝將擦臉的毛巾扔給何貴,將那碗酸梅湯接過,幾口便喝了個乾淨。

“王爺,還需再來一碗?”何貴小心地問道。

“罷了。”孫徵灝擺擺手,然後隨意地問道:“王妃何在?”

“王妃……在後院。”何貴回道,臉上卻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表情。

“府中出了何事?”

“王妃正在發落……發落側妃……李娘娘。”何貴低著頭小聲地回道。

“嗯?”孫徵灝聞言,立時站了起來,“王妃為何……要發落李妃?”

“小人不知……”王府中貴人的事,哪是讓他一個下人可輕易摻乎的。

孫徵灝抬步便朝後院走去,王妃向來溫婉、明理,雖然有些事務上面過於獨斷,但並不是一個跋扈張揚的婦人,對於孫徵灝納的幾個側妃和美人,也無過多刁難斥責,更不屑於同她們爭寵示媚,保持著大婦應有的威勢和尊嚴。

近十年來,這位王妃與其說是他的妻子,不如說是他最強有力的政治合作伙伴。婚前,他不過是一個只知玩樂享受、偶爾冒充一把文人墨客的閒散世子,整日裡與那些閒於野的儒士學者廝混,毫無任何建樹,以至於從未得到父皇的垂青和重用過。

可是,在與這位齊國公主成親後,隨著在她身邊耳濡目染以及妻子的不斷鞭策,孫徵灝逐漸收斂心性,慢慢學著為人處世,同時也在朝廷裡討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差事,開始了他的逆襲之路。在妻子的說教和幫扶下,他竟然將朝廷和他父皇交辦的諸多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使得父皇對他刮目相看。

如今,孫徵灝更是被委以戶部署理的差事,在近期的朝鮮戰事中,還因為積極籌措物資糧餉有力,有效地支援和保障前方軍隊的作戰,而受到父皇的嘉獎。

因而,對這位能力卓著且又有獨立思想的王妃,孫徵灝是又敬又愛,在整個王府中,其地位更是隱隱居於主導,可以說府裡數百人的命運前途,皆由她一念而決之。

不過,在這十年裡,這位王妃卻並沒狠心整治處理過任何一個下人,即使犯了錯,違了規矩,最多也不過罰錢,或者開革出府。平日裡,就連打板子和鞭撻都不曾有過。

卻不想,今日要發落他的一位側妃,而且還是他極為寵愛的李娘娘。

“喲,你這是準備來英雄救美了嗎?”

瑞王妃齊子依坐在一張躺椅上,手裡拿著一個團扇,輕輕地搖動著。而在她面前,則跪著十餘人,打頭的就是那位尤見猶憐的李娘娘。

“你這是……”孫徵灝不明事由,倒不好直接向人求情,而是試探性地問道:“他們都犯了什麼事,惹得你大動干戈?”

“什麼事?”齊子依笑吟吟地說道:“嗯,我嫉妒李側妃比我長得漂亮,比我更會伺候男人,也比我更會討你歡心。”

“……”孫徵灝聞言不由一怔,隨即苦笑一聲,“王妃說笑了。……倒底是個什麼事?”

“那位……”齊子依伸手指了指李側妃身後跪著的一名年輕人,“你的大舅哥,李大才子,為了自抬身份,向人家吹噓,你是我大秦實際的太子,以後要當我大秦的皇帝。”

“什麼?”孫徵灝聽了,立時臉都白了,額頭上的汗水瞬間冒了出來,“他……,他……怎麼敢……,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這些話不是你對李側妃講的,然後再傳到了這位李大才子耳中的嗎?”齊子依戲謔地看著孫徵灝。

“賤人!”孫徵灝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李側妃的頭髮,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隨即又一腳踹到在地,“賤人,我何曾給你說過這些混話!你……你這是要置於我死地嗎?”

“王爺!”齊子依冷冷地喊了一聲,“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臨到事發,你打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我……,我沒有說過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孫徵灝轉過頭來,強自辯道。

要知道,他的大哥乃是庶出,而且體弱多病,難以視事,自然沒有排在皇位繼承人裡面;而二哥孫徵淇,果毅堅韌,能文能武,勇於任事,還曾去齊國遊歷過,曾經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但兩年前乞爾海子一戰,他所領部隊遭到清虜數千騎兵的圍攻,身負重傷。雖然經過多方醫治,細心調養,撿回一條命,但卻傷了兩條腿和一個胳膊,面部也毀損大半,形同廢人。這使得孫徵灝突然成為太子的最熱門人選。

但這種事情,未經皇帝正式宣詔確認前,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更不能滿世界地嚷嚷,我,孫徵灝要做太子,以後要繼承大秦王朝帝位。

要知道,皇帝孫可望可不是一個康慨大度的君王,甚至還有點小心眼。一旦讓他知道,自己的嫡親三子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當太子,要繼承他的帝位,說不定就會惹得勃然大怒,立即會擰著來,另外選一個兒子當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