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十多年前(1609年),我朝與日本簽訂《己酉約條》後,兩國已成和平邦交,關係亦日益和睦。彼此國內但有喜慶暮喪之事,自當互遣使者前往,此亦有前例。”金玉冷冷地說道。

我朝鮮雖然是大明藩屬,但也是獨立一國,作為宗主國的大明朝廷尚未對我朝鮮內政和對外交往有太多置啄,你們永王雲州鎮是否也管得太過了?

其實,朝鮮國王李棩不僅派出使團出訪日本,試圖尋求第三方勢力來制衡齊國和雲州鎮,他還秘密委任了一名朝天使,帶領一支龐大的使團,攜帶大量貢品,由陸路輾轉去往南京,覲見大明內閣首輔、秦王孫可望,準備以藩屬的名義,順孫可望之意,支援他代明自立,以期獲得新王朝的保護,幫助朝鮮王國排除“某些外來勢力”的控制。

相較於先帝孝宗(李淏)時期的理想主義,現任國王李棩就比較務實得多,剛繼位的時候,不僅放棄了被父親孝宗定為國是的“北伐論”,而且在明清戰爭中,一度騎牆而立,態度曖昧,試圖兩頭下注。

但遺憾的是,齊國和大明根本不給他騎牆的機會,連續幾次聯合出兵,跨海攻打朝鮮,並最終迫使其作出了背棄清廷,復歸大明藩屬的決定。不過,為了以防遭到清廷的清算和報復,對於齊明提出的派兵攻打清虜遼東後方的要求,李棩則是百般推脫,從不敢舉兵北向。

三次胡亂,幾萬如狼似虎的清虜甲兵均輕鬆地打穿了朝鮮三千里河山,並攻至京城漢陽,逼得朝鮮君臣或避往江華島,或逃至南漢山城,幾無還手之力。在這種情勢下,朝鮮早已被清廷打出了陰影,嚇破了膽,如何再敢北向,進擊遼東,去撩清廷之虎鬚。

另外,再面對齊國的軍事威脅和經濟勢力侵入時,朝鮮王國上下,也是又怕又恨,不敢生出絲毫反抗之心。甲午年(1654年),清虜主帥嶽樂領三萬餘八旗甲兵,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入朝鮮,進佔王京,逼得朝鮮君臣躲至南漢山城,惶惶不可終日。

可齊國卻僅憑萬餘聯軍鎖鴨綠江之鑰,阻清虜大軍於南岸,大戰數日,幾乎全殲了三萬八旗甲兵。此戰,不僅震動天下,打破了女真滿萬不可敵的神話,也樹立了齊國善戰之威名,更讓朝鮮上下為之駭然。

因而,當“壬寅犯邊”之時,在前期作戰中,朝鮮面對雲州鎮軍隊的攻擊,雖然也是一敗再敗,但起碼還敢與之戰場相搏。可當聽聞齊國數千軍隊於全羅道沿海登陸後,立馬再無一戰的勇氣,迅速派出和談使者進行議和,對齊國提出的各項條件,也盡數應允。

不過,在朝鮮君臣眼中,齊國雖然是來自南方荒僻大陸的國家,但其好歹也是脫胎於華夏文明,純粹的漢人政權,即使被它擊敗,倒也不像幾次“胡亂”那般屈辱和不甘當然,濟州島的事除外。

可是,隨著齊國的經濟勢力入侵和雲州鎮的“盤剝”,朝鮮的小農經濟和脆弱的手工業遭到重創,大量的白銀不斷地開始外流,經濟民生也漸漸凋敝。

庚子年(1670年)、辛丑年(1671年)連續兩年,朝鮮國內爆發罕見的大饑荒,造成一百餘萬人非正常死亡,史稱“庚辛大饑饉”。而在此期間,齊國和雲州鎮仍將朝鮮不多的糧食大量運出,投入至大明境內,支援正在進行的伐清之戰。無數仁人志士,紛紛指責朝廷無能,任由“南藩”掠取國中賴以救命的糧食,令無數百姓饑饉而亡。

面對國中的洶洶輿情,國王李棩和執政的西人黨也對目前勢力漸大的齊國和雲州鎮生出許多的不滿和憎厭。他們就如同趴俯在朝鮮王國身體上的兩條巨大螞蟥,不斷地吸食著朝鮮日趨乾涸的血液,去滋養它們自己軀體,促其不斷發展壯大。

設法驅逐“南藩”和“永藩”,維護朝鮮王國的獨立完整,阻止他們對國內經濟的繼續滲透和掠奪,已漸漸成為朝鮮群臣的共識。

可是以朝鮮國小力弱的現狀,是根本無法獨立面對齊國和雲州鎮的侵襲。那麼,剛剛驅逐清虜,完成國內一統的大明朝廷,便成為朝鮮君臣的一棵救命稻草。

國王李棩希望派往大明的朝天使,能取得大明朝廷切實的支援和幫助,即使權臣孫可望要篡明自立,但只要承諾能給予朝鮮武力保護,排除“外來勢力”的控制,李棩為此也予以大力支援。

至於國內儒家所倡導的“崇明”尊周大義,在實際的外交操作中,都可以統統拋棄,現實利益的考量便成為第一選擇。

數百年來,朝鮮的外交策略向來是以“事大主義”為指導原則。在太祖時期(李成桂),就奉大明為宗主,顯示其對明親附的態度,定下了“願言修職責,萬世奉皇明”之策。遼東胡虜崛起,並連續遭到兩次暴擊後,雖然心理上有些抗拒,但身體上卻很快對胡虜跪了,給自己換了一個“新爸爸”。十幾年前,在被齊明聯軍幾次打擊下,再加之胡虜“爸爸”太殘暴,動輒打罵,朝鮮乾脆利落地又將“大明爸爸”認了回來。

如今,面對齊國和雲州永藩的欺負,朝鮮人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委屈地向大明哭求,“爸爸救我”。

當年,壬辰倭亂時,身為宗主國的大明就曾不惜出動十數萬大軍,遏制了日本人的侵略野心,挽救了朝鮮王國的社稷。

國王李棩相信,為了維護大國的顏面和新生王朝的威勢,謀求篡明自立的孫可望一定會像萬曆皇帝那樣,為朝鮮再打一仗,逐退齊國和雲州鎮的勢力。

另外,那個實力不弱的日本也是一個可以充分利用的物件。據聞,他們跟齊國、雲州鎮因為在貿易和領土方面存在不少紛爭,若是加以遊說一番,未嘗不能促使其發生一場戰爭,繼而讓他們彼此雙方的實力遭到一定程度上削弱。

如此,我朝鮮之事,方有可為,國勢之力,尚可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