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時未至,沈谷翼讓護衛們和夥計一同留在鋪子裡,再三叮囑,不許任何人跟著他,自己則趕往碧蓮居,在二樓一間茶室裡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中午之前喝茶的人不多,沈谷翼也不知鄒清昨日是為了讓自己快些離開才這樣胡亂約了個時間地點,還是真有何難言之隱。不管怎樣,既然自己答應了她,便來等著就好,至於她來與不來,也由不得他沈谷翼了。

巳時的時光一點點在流逝,遲遲等不到她來,沈谷翼悶悶不樂地喝著茶水,茶水喝了一壺又一壺,再有片刻也要到午時了,恐是她不會來了,沈谷翼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極點,放下茶杯正欲起身離去。

突然,鄒清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你,這是要走了麼?”

一見她來,沈谷翼心中的委屈陡然散去一半,忙說道:“沒,沒有,這不是在等你嘛,快坐。”

鄒清在他對面席地而坐,靜靜地看著他為自己斟茶,陡然眼圈一紅,輕聲道:“對不起。”

沈谷翼不做聲,將茶盞輕輕推到她面前。

鄒清垂首,不安地攥著自己衣角,輕聲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只是,這三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既是一言難盡,就長話短說。”沈谷翼道。

鄒清停頓了片刻,幽幽道:“三年前,有一個人來我家對我說,我川陽國的姨父接我過去,我想著爹孃死了,如今我也只有小姨一個親人了,便想去看看也好。”

沈谷翼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三年前你已經告訴我了。”

鄒清頷首道:“自我來到川陽,起初,他們對我是很好的,誰知,不過半年,姨父卻偷偷將我,賣給了瀟湘館。”

沈谷翼:“瀟湘館?”

鄒清面露羞愧之色,垂首道:“瀟湘館原本是一家藝館,那裡的姑娘賣藝不賣身,可是,不多久,媽媽卻叫我接客……”

“什麼?”沈谷翼怔然。

鄒清眼中盈滿淚光,繼續說道:“我不從,她便命人將我暴打一頓,然後關了起來,不給吃喝,五日後,就在我奄奄一息之時,來了一個男子,他對我非常好,我當時也是為了活命,於是,他便成了我,第一個客人。”

沈谷翼牙關暗咬,緊攥的雙拳青筋暴突,沉聲道:“你為什麼不逃出來?為什麼不找人來告訴我?”

淚水從她眼中滑落,鄒清低聲哭泣道:“四處都是打手,我一個弱女子怎麼逃得出來?又有誰能為我去湘國送信?”

“那時候,我多麼想你能來救我逃離魔窟,多想有人能幫我一把,可是,沒有,沒有……我在川陽人生地不熟,沒有人會來幫我。”

沈谷翼急聲問道:“那你小姨呢?你小姨就沒有幫你?”

鄒清從袖袋中取出帕子拭去了淚水,可是剛剛擦去,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搖頭道:

“她不過是姨父的妾室,她又能如何?便是來看我一眼都做不到的。”

沈谷翼怒火中燒,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鄒清又道:“那個男子倒是常來,雖然他脾氣不好,但是在這個虛情假意的歡場之上,他對我倒算是很好了,後來,時日久了,他就萌生了娶我的心思,可是,他家中父母不願,於是一年後,他便偷偷贖我出來,將我藏在一所宅子裡,想著,先讓我離開風月場再說,月前,他出資開了這家勾欄院,便讓我來打理。他說,待過些日子尋了機會,名正言順娶我過門。”

沈谷翼雙眉緊鎖,問道:“就是那個叫苗麟的男人?”

鄒清點了點頭。

沈谷翼急道:“那苗麟一看就非善類,你居然跟他……”

鄒清淚眼婆娑地輕嘆一聲:“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罷了,我又能如何?也只能認命了。”

沈谷翼一把拉住她的手:“什麼叫認命?阿清,跟我走吧,我帶你回湘國。”

鄒清怔然,薄唇顫了顫,問道:“你,不嫌棄我?”

沈谷翼眸色堅定地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阿清,我只要你,只要你願意走,我馬上就可以帶你回去。”

淚水再次從鄒清眼中滑落……

“嘭”一聲巨響,茶室的門被重重踢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現在他二人面前。

鄒清扭頭看去,頓時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公、公子……”

男子眼神落在沈谷翼握著鄒清手臂的手上,森冷的眼神瞬間射出兩道嗜血的寒光,發出一聲如獅般咆哮的低吼:“你們在幹什麼?”

這突然闖入的男子正是苗家老三——苗麟。

鄒清驟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站起身來,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公子,他是我的年少好友,多年不見,在此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