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矇矇亮,副將言虎便匆匆走進柳府。

柳奕之穿著一身短打,正在後院中晨練,帶手、衝拳、反腿、三連手,鋼中見柔,柔中帶剛,招招精練,式式逼人,一套伏虎拳舞的虎虎生風。

見言虎疾步趕了過來,柳奕之緩緩收了勢。

言虎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抱拳道:“將軍,人找到了。”

柳奕之神色淡定,“哦?倒也挺快啊,人呢?” 伸手接了家丁遞過來的手巾擦拭面上汗水。

言虎道:“死了。”

“死了?”柳奕之手一頓,沉聲道:“怎麼死的?”

“上吊自縊。”

“自縊?”

柳奕之怔然,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死了?他既然跑了又為何自縊?在哪裡?”

“城外小樹林裡。末將率領十幾人趕去的時候見到衙門捕快恰好也趕來了,就一起進了林子搜查,誰知,走不多遠,就看到王允掛在樹上,人已經死透了。”

柳奕之倒吸一口冷氣,神情沮喪,喃喃自語道:“這麼說,線索就此而斷了?”

“言虎,王允的屍身如今在何處?”

言虎道:“回將軍,已經在軍營斂屍房,我們的人正在嚴密看守,仵作也已經去了。”

柳奕之:“嗯,做的好。”

言虎問道:“將軍,涉事人員還有采辦處幾人,以及醫師林子輝,您看是否需要將他們帶來問問,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

柳奕之問道:“全大人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言虎:“捕快已經回去了,想必全大人已知,不過,將軍,恕末將多嘴,王允是逃兵,這軍中之事,全大人是否方便插手?”

柳奕之沉吟片刻,道:“全大人乃祥州父母,他為人謙和自律,愛民如子,他與我們一同守護著祥州數萬百姓,多年來,我二人配合默契,他也沒少幫本將軍的忙,而王允雖為我節度使的逃兵,但畢竟咱們兵營是在祥州,而且又在祥州境內出了命案,此事必須要尊重全大人。你還是親自去知會全大人一聲,請他速去斂屍房一趟,本將軍會在那裡等他。”

言虎抱拳道:“末將明白了,這就去請全大人。”

言罷他大步流星離去。

柳奕之對家丁說道:“走吧,回去給本將軍更衣,我要去兵營。”

“是。”

……

當全哲趕到斂屍房的時候,柳奕之正站在門外垂首沉思,負手徘徊。而令柳奕之詫異的是,全哲身後除了師爺許智軒以外,居然還跟著婧兒。

兩下見了禮,柳奕之道:“婧兒,你怎麼來了?”

婧兒額首道:“柳將軍,昨夜因為天黑看不清,婧兒原想今日再去那庫房瞧一眼,或許還能找出一些其他的藥材。”

全哲道:“婧兒小姐是無法進入兵營的,她便一早去了您府上,家丁說您來了兵營,她就去府衙尋本官,本官就索性將她一同帶來了。隨同的丫頭和那兩名護衛便留在了軍營外等候。”

“原來如此,”柳奕之感激地道:“讓婧兒小姐費心了。”

婧兒道:“方才聽全大人說起,王允抓到了,他已畏罪自殺,婧兒便隨同也來瞧瞧怎麼回事。”

柳奕之喟然一嘆,“如今屍首就在裡面,婧兒小姐,你若害怕就在外面稍候片刻,待我們這邊事了結了便送你去庫房。”

婧兒微微一笑,道:“柳將軍說笑了,婧兒本是大夫,見過的傷者死者可不少,不過是個死人而已,倒也不怕的。”

全哲忍不住誇讚道:“難怪皇上都如此看重婧兒小姐,小姐果然並非尋常女子。”

柳奕之深深凝視著婧兒,略一猶豫,道:“好,那婧兒小姐就一同進來吧。”

他率先走了進去,全哲、師爺、婧兒依次進入。

斂屍房正中一張長案上躺著一具屍首,身側一名仵作,藍巾掩著口鼻,正在開啟屍身上的衣物仔細查驗。一旁站著的言虎見眾人前來忙抱拳施禮,被全哲抬手攔住,三人默不作聲地立於仵作身後。

婧兒打量著屍體,果然是王允,只是,此刻他面色青紫,舌頭外吐,雙眼上翻,脖頸上一道寬而深的勒痕,果然便是上吊死亡的特徵。

而此刻婧兒心中霍然一顫,一幕幕驚心動魄的蕭殺場面在腦海中迴盪:漫山遍野狼煙四起,無數手持刀劍的人展開了肉搏戰,有人胸膛插著箭,有人肚裂腸流,有人頭部鮮血淋漓,一個個痛苦地躺在地上發出聲聲慘烈而痛苦地哀嚎,放眼看去,殘肢斷臂遍地皆是,而她則處變不驚,冷靜地為一些傷者處理傷口,縫合綻裂的刀口,接切斷的骨頭……彷彿那血腥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