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回以微笑,輕輕搖了搖頭,柔聲安慰:“別說話,先歇會兒吧。”

直到亮子靠著牆壁,靜靜地閉上了眼,婧兒這才站起身來跟商齊夫人一起前去檢視其他護衛的傷勢。

而雪蓮卻沒有跟過來,兀自跪在亮子身前,小心地幫他擦拭臉上、身上的血跡,淚如雨下。

對於雪蓮這反常的舉動,婧兒看在眼裡,不免心生詫異,當她將困惑的目光轉向商齊夫人時,商齊夫人苦笑一聲,幽幽一嘆,開了口:

“他...是雪蓮的哥哥。原在高亮手下,上回咱們抓住假雪蓮,救了真雪蓮之後,高亮怕他擔心妹妹,便將他調去了別院。”

“原來如此。”

倒是從未聽雪蓮說過她自己有個哥哥在山上做護衛。

商齊夫人眼睛盯著戰場,口中說道:“雪蓮兄妹父母早亡,哥哥原來名叫雪陽,會些皮毛功夫,便帶著妹妹賣藝為生,三年前,高亮出門辦差,正見他二人在街頭賣藝,高亮見她兄妹聰明伶俐,心中喜歡便多給了些錢,雪陽便記住了他,兩日後,高亮又看見了雪陽時,雪陽正蹲在路邊哭,高亮一問方知,雪蓮重病,雪陽給他妹妹看病抓藥,也是他兄妹命苦,一點救命錢又被歹人給搶了去,高亮見狀便送了他妹妹去醫館瞧病抓藥,這才救了雪蓮一命,那雪陽感激高亮救命之恩,兄妹二人也就跟著他上了山,雪陽便跟著高亮習武,倒也十分勤勉,因其最聽高亮的話,所以大家也都喚他亮子。”

聽得商齊夫人這番話,婧兒方才恍然大悟,不免感慨:“方才見他們在戰場上奮不顧身以命搏殺,而面對自己兄弟的生死,他們卻變得如此脆弱,可見袍澤之情亦能讓人動容如斯啊。”

“是啊,”商齊夫人亦是感嘆不已,眼中憂色濃重,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誰說男兒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高亮跟隨煬兒多年,忠心耿耿,如今他傷成這樣,唉,是老身對不住弟兄們啊......”

突然,商齊夫人眼中一亮,急急向前兩步,目光在戰場上搜尋著一個身影,口中喃喃道:

“是道兄?我怎麼覺得我看到道兄了?怎麼又看不見了呢?”

她滿面的困惑之色,使勁搖了搖頭,重新睜大雙眼向混亂的戰場中尋覓這剛才那個一閃而逝的熟悉身影。

“老夫人說的是誰?”

“沒、沒誰,老身許是看錯人了。”一抹沮喪自她臉上劃過。

......

伏龍山上硝煙滾滾,喊殺陣陣,暗沉的夜被林中的火光映照地如同白晝,儘管小云天和祥州士兵阻止了敵人的長驅直入,但敵軍也是十分的強悍,狂劈猛砍大有不死不休之勢,這仗打的是尤為艱辛。

受傷撤到院牆角下的小云天和士兵兄弟越來越多,商齊夫人命人從院中取來了更多的紗布和金瘡藥,婧兒、雪蓮和魏大夫都忙著為弟兄們處理、包紮傷口。

眼睜睜看著戰場正在不斷向自己這邊逼近,離她們所站位置不過二三十步,還有這麼多傷員坐躺在牆角下,緊張觀戰的商齊夫人越發的心焦起來。

她高呼:“快,都將傷員統統撤回院子裡去,快呀。”

隨著她一聲令下,幾名護衛忙與婧兒和雪蓮一起奮力攙扶起傷員,輕傷弟兄又拉起重傷弟兄,他們彼此互相攙扶著,透過側門撤進了院子裡。

商齊夫人待受傷的弟兄全部撤進了院中,提起長槍便要衝入戰場,就在此刻,混亂的戰場中,她的眼睛再次捕捉到那個戴著鬼臉,身穿黑色斗篷的鬼魅身影,商齊夫人頓時血脈噴張,滿腔的仇恨再次迸發出來,咬牙道:

“打了這許久,你居然還活著。”提著長槍便飛奔過去。

苗賀正騰空而起揮起手中大刀,自上而下向一名護衛的手臂劈下,眼見得那人的手臂便將不保,商齊夫人怒喝一聲:

“休傷我弟兄!”提起手中盤龍亮銀槍,當做梭鏢便擲了出去......

亮銀槍“嗖”地一聲如流星般劃過黑夜的長空,“噹”地一聲脆響,那長槍槍尖不偏不倚正擊中了刀身,刀鋒受力走偏,堪堪自那名護衛手臂邊切下。

苗賀一雙嗜血的眸子陡然射向了商齊夫人,陰森如鬼魅般的身影幾個起躍便飛縱而至,嘴角劃過一絲嗤笑,手中九耳八環太陰刀拖在地上,一步步地向商齊夫人靠近,刀尖在那濺滿了鮮血的土地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線,在商齊夫人面前不過十步處停下,九耳八環太陰刀緩緩提了起來,刀尖直指商齊夫人......

商齊夫人長槍已然出手,如今手中空空如也,再無武器,面對仇人鄙視的挑釁,心中的悲憤之情幾欲撕碎她沉重的心,四目相對,她赤紅的雙目中噴出仇恨的怒火,暗暗攥緊了雙拳,喝道:

“老匹夫,你可認得姑奶奶我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