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師看著他的繃直的背脊漸漸彎下,這樣的窘迫比他們在岐王的手下竄逃更要狼狽幾分。

他先前一直對燕雲霄,亦或者是說對蘇九兒有些不滿。

因為他不能理解一個蘇九兒,如何能與他們籌劃了多年的大業相較重。

但是那夜墜崖之時,蘇九兒的眼神依舊堅定無懼,這樣直面命運的勇氣,讓宋星師的內心有幾分動盪。

他有些,佩服起蘇九兒了。

也嘗試去說服自己,也許這個女子對燕雲霄來說,真的有著不可代替的意義。

此夜再無他話,燕雲霄破天荒的沒有再失控,只是靜靜地由宋星師給他處理傷口,那雙漆黑的眸子看著破廟的一角,裡面盛滿了寂寞與痛苦。

“黑市”是一個很抽象的稱呼。

因為他不是一個具體的地方。

但凡所有有“黑市交易”存在的地方,都可以稱之為黑市交易。

有時這樣的交易就存在於眾目睽睽的大街上,有時候又隱晦的存在於一些酒樓酒館,亦或是賭場的黑暗處。

具體以什麼途徑進行交易,取決於“交易貨物”的內容以及價值。

無所事事的日子裡,時間十分的難熬,但經管如此,日子還是一晃就過去了。

又是三天。

蘇九兒在狹小逼仄的貨箱裡一共被拉出來放風過八次,每一次都是黃昏時分。

八次出來看到的地點都不同,但不變的是地境的偏僻與荒蕪。

甚至連高樓亦或者是高山,分叉口這樣標誌性的參照物都沒有。

所以蘇九兒也無從得知自己上了這“賊車”究竟是到哪裡了。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在這輛“賊車”上,相對來說,還是十分的安全。

貨箱裡另外三個妮子骨瘦如柴,面色骯髒如土灰色,身形比蘇九兒小上許多。

蘇九兒晚上在車箱裡偷偷摸摸給自己扎針疏脈,身上傷疤看起來猙獰嚴重,實際上底子已經好了許多,就是天天啃那又硬又黑的饃饃,沒什麼營養調理。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和這幾個“貨物”差不多,她又在箱壁上摸摸蹭蹭,在臉上脖子上,甚至胳膊上都擦了一層黢黑的陳灰,面對趕車的麻子和胖子時,便躲躲閃閃,和那三個妮子擠在一塊。

有好幾回,麻子都看著她發愣。

他總覺得這個撿來的“貨物”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怎麼醒來之後不哭也不鬧?

難道真的和胖子說的那樣,從山上摔下來摔壞腦子了?

再看一眼,蘇九兒又眼神閃躲的埋頭不語,好像真的一副傻了的樣子,麻子便也不再追究。

最近風聲不好,街上的官兵實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他還是先把手上這幾個貨賣出去再說,別到時候砸在手上,那真是虧本的買賣。

天色漸暗,放風結束。

麻子又罵罵咧咧的將這“幾個貨物”趕進貨箱裡,一邊對胖子抱怨道,“真是他孃的時機不好,怎麼偏我們幹這一票,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你說最近街上那些官兵到底是在查什麼?”

胖子支吾一聲,“朝廷裡應該是在找什麼人吧?管他呢,應該跟我們這一茬的關係不大,就是弄得我們有些不方便。”

“反正過兩天就進城了,到時候將手裡貨物一轉,就沒我們什麼事兒了,也是晦氣,這一票我是不想幹了。”

麻子附和,又罵了一句,粗魯的將貨箱給封上了。

漆黑的箱子裡,蘇九兒睫毛一顫。

要進城了?貨物轉手?難道她就要在這裡被賣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