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做事一向迅速,可這次卻有些遲滯。

秋生回衙門三天了,也不見楚清派人來辦理買地事宜。

倒是犯人村和流民村的村民們都冷靜得不能再冷靜——他們在大牢裡就主動和解,還求著牢頭給作證,讓上報給知縣大老爺知曉。

“作證?作什麼證?”牢頭不屑地瞧著他們:“連知縣大人你們都敢打,真是無法無天了!

你們和解不和解關知縣大人什麼事?他又不是你們的爹!”

牢頭說完轉身欲走。

“差爺、差爺您別走啊!”村民們隔著柵欄把手伸得長長的,想把牢頭扯住,可指頭尖真碰上對方衣服了,卻又縮了回來——別再被誤會毆打差爺了。

“差爺,我可沒打知縣老爺,”有人說道:“我真沒打,我對天發誓,說謊我就被天打雷劈!”

這一句,引起很多人附和:“差爺,我也沒打、沒打啊!”

“我也沒有!”

“不是我打的!”

牢頭倒是沒再繼續走,站下了:“哼!知縣大人是什麼人?

那是面見過聖上的人,是聖上親自考校、選拔出來的人尖子!

萬里挑一!

這樣的人能來到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任官,那是老百姓的福氣!

人家不但不嫌這地方窮,還竭盡全力給老百姓分地、籌糧種、籌農具,就怕老百姓沒地種、沒糧吃;

你們乾點兒活就叫苦叫累,天一黑就家去歇著了,我們大人可是成宿成宿地翻書、看圖紙,為你們謀劃日子該咋過!

你們為點兒破事就鬧騰、就開打,還殺人放火的,啊?

我告訴伱們,大人是心疼你們吃不上飯、心疼你們生病沒錢治,一心為你們能好好活著操心;

你們可倒好,玩兒命的幹架、人腦子打出狗腦子,還好意思腆臉說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

你們這種人,早死早利索,活著都是糟踐糧食!”

牢頭這話一說,村民們全都繃不住了:早死早利索?糟踐糧食?這是要判他們死刑嗎?

“差爺,我們知錯了!我們認打認罰,可別讓我們死啊!”

“我們千辛萬苦逃難到這兒,是為了活命,我們可沒想找死!”

“差爺,您幫我們說說吧,求您了,我們有罪、我們認罪,咋罰都行,可別殺了我們哪!”

“差爺……”

牢頭罵他們,是發自真心的罵。

在大宣,隸卒、優、娼、殯皆為賤籍,牢頭即為隸卒,為賤籍。

賤籍世代相傳,不得改變。他們不能讀書科舉,也不能做官。

所以,他們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可謂是看透世態炎涼、受盡人間疾苦。

也因此,牢頭對秋生這個真正為百姓操心的知縣大人是真心愛戴。

看到知縣大人好好的出去、一身是傷的回來,頗為不忿,壓不住火就想罵人。

這些村民簡直是不知好歹、不識抬舉,根本不配知縣大人如此為他們殫精竭慮。

“你們敢說沒打我們大人?!”牢頭喝道:“那我們大人一身是傷,怎麼弄的?”

沒人敢說“打架無好手,你家大人自己倒黴”,因為那不是普通人給拉架,那是官!

更別說還真是有人趁亂作祟——

瞧,我剛才一巴掌烀當官的臉上了,我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