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馬伕訛了三千兩銀子從頭美到腳,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樂的合不攏嘴,聽那個手腕上有鈴鐺的小姑娘說此段路山賊多,避免突生事端,便把懷裡銀票拿一塊布包好塞進鞋裡,原地跳了跳,無異樣了,跑前頭帶路。

李清風看的直搖頭。

穿過一條竹林小道,春筍破土拱起一個個小土包,換作之前,丁馬伕有多少刨多少,來者不拒。

今時不同往日了,腰間鼓囊,有銀子吃肉喝酒都嫌不夠,還去抱著竹筍啃,又不是食鐵獸?

沒作停留。

主僕二人在天黑之前走進一個不大的村子,接連趕路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口齒髮幹,見著客棧,各種珍饈美味湧上心頭,吞了口唾沫。主僕二人挽起袖子,氣勢洶洶往裡衝去,這架勢倒是把客棧小二嚇的一愣,忘記了阻攔。

在客棧跑堂差不離每天都會遇見路過乞丐來求施捨,客棧小二都會不耐煩的將其打發走,今天卻遇見兩個膽大的乞丐。客棧小二怒氣衝衝拿起掃帚想把他們趕走,剛轉身卻看見邋里邋遢的老乞丐甩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在空中劃出優美弧度,白花花的亂人眼。

客棧小二扔下掃帚,立即換上笑臉接過銀子。

丁馬伕拍了拍桌子,“小二,好酒好菜端上來,再開兩間上房,手腳麻利點兒,剩下的銀子俺家少爺賞你了。”

銀子挺沉,畢竟是一個乞丐給的,客棧小二有些不放心,背過身用牙咬了咬,是真的!有錢進門就是客,能大方甩出十兩銀子再賞銀子的更是貴客,客棧小二滿臉堆笑,快步迎了上去,點頭哈腰道:“兩位客官請稍等,好酒好菜馬上來。”

客棧小二躬身離開,不忘帶走地上的掃帚。

丁馬伕嫌棄茶杯太小,大口喝下一碗茶水,輕聲道:“少爺,俺要是不先給銀子,客棧小二不會多說一句就把俺們掃地出門。以前俺落魄時,就連隔壁半夜三更偷偷爬上老村長床的寡婦都會對俺指指點點。從那之後,俺心裡就想著有朝一日發財了,把銀子全都換成銅錢,砸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臉上。”

李清風放下茶杯,灑然笑道:“當今世道,笑貧不笑娼,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的去攀附權貴,寧作王謝堂前燕,不要肩頭一縷風,殊不知在烏衣巷築巢的可都是主子不要的舊燕。”

沒讀過啥書的丁馬伕撓了撓頭,憨厚笑道:“少爺,那個啥……你說的太快,俺沒聽清。”

李清風解開身後木匣子,放在一旁的長木凳子上,不禁莞爾道:“一字一頓,你也聽不懂,你想識字,少爺我可以教你。”

丁馬伕咧嘴直笑,被少爺點破心裡那點小心思,也不臉紅,“俺不學,以前李大人教俺寫了三個字,俺左看右看躺著看,它認識俺,俺不認識它。”

李清風問道:“哪三個字?”

丁馬伕有些羞澀道:“丁乾坤,俺的名字。”

李清風嘆道:“名字,挺好,人也………挺好。”

客棧規模不大,搭建簡易,大堂裡擺放的七八張桌子上皆有刀劍留下的痕跡,應該是來往的江湖武夫留下的。

此時正值飯點,卻只有他們一桌客人,頗顯得蕭條。

客棧基本都開在繁華街道,或者南來北往人多的地方,做的是流水營生,有客棧的村子極為少見,李清風慶幸運氣不錯。

客棧掌櫃收好銀子,撥動算盤入賬,然後從櫃檯端了兩壺酒放在桌上,瞧了眼凳子上的木匣子,笑道:“兩位客官想必是去土木堡比武揭榜的江湖武夫吧。”

李清風正襟端坐,拿起木匣子放在膝上,示意客棧掌櫃坐下,輕聲問道:“掌櫃的,土木堡比武可有什麼講究?”

見客棧沒什麼生意,掌櫃的坐下仔細說道:“半月前,土木堡來了個身後揹著一塊足有一人高石碑的怪人,聽說是個少年郎,雙臂纏繞的兩條漆黑鎖鏈勾魂索命,把王大善人府上一百多口人全殺了,手段殘忍,前去收屍的仵作連吐了三天三夜。此事讓土木堡知州大人震怒,立即派人捉拿,死活不論,哪知那怪人輕功了得,飛簷走壁,一步躍三丈,殺了追殺他的官兵不見了蹤影。土木堡知州大人懸賞一千兩白銀,再設比武擂臺,挑選前三去捉拿那怪人歸案。”

丁馬伕不解的問道:“捉拿官府要犯,直接懸賞金就行,還繞彎子擺擂臺是幹啥?”

客棧掌櫃笑道:“聽說是土木堡知州大人的千金要出閣了,擺擂臺澤一良婿。”

丁馬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靜候酒菜端上桌。

揹著石碑的人?

難道是………馱碑人!

李清風瞪大眼,內心震撼,很快回過神,指尖敲打桌面,緊皺眉頭。

客棧掌櫃見狀,識趣的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