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以右為尊,他選的這個位置倒是不客氣,直接暗示自己奪魁的能力。

這也是心理戰。

看著冷懷逸落座,謝建安果然挑了挑眉,隨即毫不客氣地佔據了左首第一席的位置。

“學生不才,願為陪襯。”一名黑瘦的書生倒是不在意臉面,跟在謝建安身後坐了下來。

有這學子帶頭,沒一會兒,這六張小桌便都被坐滿了。

看著滿滿當當的座位,成知府反倒鬆了口氣。

參加的人越多,輸了就越不那麼難看。

“開始吧!”

成知府的話音落下,謝建安提筆便畫,顯然是腹稿早已揮就。

細膩的線條勾勒間,一位書生的形象已然躍入眾人眼簾。

書生低著頭,手中的書卷半卷,只是他的視線卻是錯過了書本,反而投向了一旁。

圓圓的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灑在小院中間,給書生也增添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謝建安的筆法極其高明,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書生的神態。

諸生探頭往謝建安的畫紙上看去,卻是一個不留神,深陷在情境中不能自拔。

“爹,娘,孩兒不孝!”

有人眼眶微紅,口中喃喃不休。

那畫紙上的書生,似乎正是他本人走入了畫裡。

他為了準備鄉試,已經在府城的學院求學兩年有餘,每日埋頭苦讀,幾乎連學院大門都不出。就在鄉試放榜那天,他正興沖沖地準備帶著好訊息回村告訴爹孃時,卻被老師告知,他的爹孃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身染重疾去世了。因為怕影響他考科舉,他爹孃特意叮囑過,一定要在這次鄉試之後,才能把訊息告訴他。報喪人如實告知他的老師,他的老師便順著他父母的意思,瞞了他一年。

要知道,小時候每年中秋時,爹孃都會指著月亮,給他講嫦娥的故事。

而如今圓月仍在,故人卻已走遠……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胡亂抬手告了個罪,掩面奔了出去。

成知府輕嘆了口氣。

這謝建安的畫,果然了得!

而冷懷逸那邊,雖然勾點潑皴的筆法用得也算自如,但暫時還看不出太多的頭緒來。

“冷逸之的畫……”心存疑慮的成知府,往蘇永年的身邊湊了湊,低聲問了一句。

蘇永年這會兒也是捏了把汗。

他可也是第一次看冷懷逸作畫!

只不過之前他見過兩幅冷懷逸的畫,那畫還是陸先生在他爹面前炫耀,讓他爹要來觀摩,他才順便看見了的。

說實話,那兩幅畫屬實讓他大開眼界。

雖說眼下的林國,寫實與寫意並重。

可大多數人的畫風,還是偏保守寫實的。

可這冷懷逸,偏偏走的是潑墨大寫意的路線!

之前蘇永年看見的畫,其中有一幅梧桐圖。

不畫樹蔭樹葉,只取樹幹一截。

可就是這一截恣意生長的樹幹,硬是讓蘇永年的眼前呈現出了完完整整的一棵參天之木!

那旺盛的生命力與剛勁的枝節,都在這一截樹幹的塗抹之中淋漓地展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