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知府知道謝建安就要發難了,脊背不由得坐直了些:“依你之意,又待如何?”

“不如便由諸位大人擬個題目,選出數人來作畫。將那最好的畫作挑選出來,再由余下諸人賦詩以和之?”

謝建安的建議,登時讓不少人眉頭緊鎖。

琴棋書畫,自是文人雅事。

只不過不少寒門學子,能夠搞來書本潛心苦讀已是不易,又何談撫琴作畫?

沒有名師指點,這畫即便是畫得出來,恐怕也難登大雅之堂。

坐在冷懷逸身旁的姚景中,臉色已經難看得厲害。

他知道謝建安這題,自是劍指冷懷逸。

若是冷懷逸不同意,那至少要落個恃才傲物、目中無人的評語。

可他要是同意了卻畫得不好,那冷解元的名聲,就要被他壓了下去。

雖說這往小了說,只是文人間的遊戲。

可名聲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東西,不問緣由,只看結果。

本以為謝建安是想挑戰冷懷逸,二人寫詩應和一番,成知府才留了個機會,讓他開了這個口。

畢竟往年的文會詩會,眾人都是這樣操作的。既能給自己揚名,也給對方留一線生機。

可他沒想到的是,謝建安居然如此直接,說他仗著自己家的背景壓人也不為過。

成知府的闊臉微微帶上了些怒氣。

正要出言制止時,成知府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拉動了兩下。

他微微扭頭,正看見蘇永年向他頷首。

嗯?

冷懷逸與蘇家的關係不淺。莫非蘇永年知道,冷懷逸能贏?

成知府的話頓時往回嚥了咽,又往冷懷逸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懷逸還是那副冰山一樣的表情:“可。”

成知府已經知道冷懷逸一直在鄉下唸書,最近兩年才跟了鎮上的陸先生。對於冷懷逸的畫技,成知府持絕對的懷疑態度。可他也不得不在心裡給冷懷逸的勇氣豎個大拇指。

謝建安的嘴角勾得更高:“請大人出題!”

謝家玉樹,正是大畫家虞六如的關門弟子。

虞六如早年間遊歷南北各地,從南詔蠻荒到塞北烽火,皆盡收入他的胸中。他的作品也與他的經歷類似,將南北各畫派的風格兼收幷蓄。不僅能寫實,也擅長寫意。

十二年前,路過謝府的虞六如被謝建安的靈氣打動,破例將他收入門下悉心培養。

可以說,謝建安的畫,雖未算出神入化,卻也至少算是窺得門徑久矣。

只是虞六如生性冷淡,謝家就並未對外聲張,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成知府剛好是知情人之一。

看著各懷心思的冷懷逸和謝建安,成知府帶著微微的苦笑搖了搖頭,還是順著他們的意思,公佈了題目:“八月十五,中秋月圓。”

“正所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不如便以望月懷遠為題吧。”

說完,成知府微笑著對著臺下的諸生點了點頭:“哪位願意嘗試,到這邊來落座即可。”

正席後邊擺了六張小桌,上面的筆墨紙硯齊備。

這本來是給人寫詩準備的,不過臨時改成畫席,倒也無傷大雅。

“冷解元,請?”謝建安微微躬身,對著冷懷逸伸手相邀。

冷懷逸長身而起,自然地坐到了正席右側的第一張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