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以來,在朝堂上他兢兢業業,低調做人,生怕走錯一步棋,所圖目的,不過是為了保住曹家而已。

現如今,瞅著碧空下那大大的日暈,也不知是因為明媚陽光過於刺眼的緣故,還是由於心中太過焦躁的因素,曹利用的腦瓜子,頓感一陣眩暈襲來。

好在是,滿腹心思的大遼丞相韓德讓,也沒比他強到哪去。

他現在滿腦子所想的,都是帳內質子救不活了…宋人皇帝趙恆會以此為藉口前後夾擊圍攻遼軍…在他們這些殘兵疲於應戰之際,上京宮廷那邊還會發生叛亂。

一想到這些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年歲已然不小的韓德讓,也不知是被那颯颯寒風吹拂的緣故,還是因為思慮太多的原因,他的腦瓜子,霎時間嗡嗡作響。

待到兩三息的功夫過後,定了定心神,再三忖思了好一會兒,韓德讓並未直接離去,反倒擺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淡淡講道:“我記得唐朝初年的孔穎達學士言及過,雲薄漏日,日照雨滴則虹生…現如今,這一番景色,豈不正應了這番言辭!”

大薩滿還在診治,這就代表著宋人質子還未徹底死亡。

既然如此,為了防止宋朝使臣察覺到大遼這邊的虛實,面上已是變得絲毫不慌的韓德讓,瞅了眼略顯嚴肅表情的曹利用。

“是啊,丞相大人!斜風細雨不須歸的張龜齡,此人在《玄真子》當中也曾提及過,背日噴乎水,成虹霓之狀,而不可直者,齊乎影也…日暈虹霓,美則美矣,人亦可生成,確實不足為奇。”

心裡慌歸慌,但曹利用的話,既是講給別人聽,也是道與自己聽,圖個心理安慰罷了。

...

就在營帳外一眾人等仰視著懸於天際間的日暈虹霓之景的時候,營帳內,幽幽香氣,如夢如幻;靡靡歌聲,似空非空。

此時此刻,於帳內中間位置,鋪在地上有著濃麗絢爛色彩的的氈毯上面,正盤膝而坐著三個人。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一前一後是兩個女人,固定在她們中間的,是一個身體僵硬昏迷不醒的男孩。

這倆女人,正是大薩滿託婭和她的女兒,阿茹娜。

在她二人兩側,各有兩個白瓷碗,裡面還有小半碗的清澈液體。

不同的是,左邊浮有一層薄冰的碗中,裡面有個鴿子蛋大小的藍珠子。與此同時,右邊的碗中,水面上卻正在閃爍著淡藍色的焰火。

在本著言傳身教之意的好母親的安排下,看起來不大卻生有一副好身材的阿茹娜,現如今,上身刺繪有一整條青鸞的她,僅是圍了個同雪白肌膚有著一樣顏色的布條。

和母親託婭一前一後,輕輕固定住沒有半點氣力的宋人大皇子,正面盤膝坐於他身前的阿茹娜,一邊清唱唸叨著神秘且空靈的咒語,一邊將沾有清澈冰水和跳動著淡藍焰火的雙手,以繁雜的手法來來回回摁壓塗抹拍打在這個比自己小了幾歲的男孩子身上。

時間一點點過去,好似歌聲的咒語不曾斷歇過,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也始終不曾中斷過。

只不過,抬頭望去,一心多用的大薩滿託婭,她那略顯空洞的雙眼,好似能透過頂端厚厚的氈布看到外面懸於高空處的日暈虹霓……

於冥冥當中,滿是憂慮心緒的託婭很清楚,一旦女兒體力不支,導致祈神賜福的診治儀式中斷,那麼這個宋人小皇子,將不再有任何生還的希望了。

她還清楚,這個孩子的死亡,極有可能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可怕後果。

然而,正萬分焦急呢,靜謐的營帳內,忽然間響起了託婭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阿…阿姆!”空靈且神秘的咒語,因為失去了阿茹娜的和旋,頓時變得愚鈍了許多。

剛想怒斥自己女兒呢,一句“他動了”,頓時讓託婭愣了一下。

...

相較於南地的宋人女子,地處北境的遼國女子向來早熟。

為了治療,也是為了舒緩女兒首次近距離面對同齡異性的不適,自那雕繪有山水草木、花鳥蟲魚的龍鳳三足銅爐中緩緩飄出的彌而不散的濃郁香霧,是可以起到有效隔絕視線的作用。

但此時此刻,雙眼聚神的託婭,忽然注意到距離自己不過二尺之遙的閨女,身體僵硬在原地的她,臉上紅豔豔的,頓顯一副從未有過的嬌媚可愛模樣。

視線下行,見到這宋人小皇子的狗爪子竟扶在了自家大閨女的束裹上…還特麼捏了捏!

託婭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一巴掌呼在這王八羔子後腦勺上面的心情,想要慢慢將其放平在柔軟舒適的氈毯上面。

“啊~”

哪曾想,剛放平的一瞬間,改捏為抓的狗爪子,好似攀爬城牆的飛鉤,一把將那塊雪白的布條扯了下來,驚起一聲麻酥酥的顫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