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人,說實話,結合原主的記憶,王迪還是有點印象的。

此人是宣德五年庚戌科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精於史學,稱得上是一名飽學之士。

更為重要的是,此人與先前翰林院侍講徐有貞的秉性,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兩人都挺有才,不過呢,徐有貞喜好阿諛奉承,是個地道的官迷。

而兩鬢已生華髮的範宗,卻是個只認死理的古板之輩。

對他而言,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將文史修撰好,這才是大過天的事情。

是以,他出列進諫,雖然引得許多臣子心生不滿吧,不過注意到是這個老學究以後,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竊取?哼…迂腐之輩,迂闊之論!”

皇帝這譏諷味十足的斷語一出口,幾位和範宗秉性差不多的文臣,他們的臉色,當即就是一變。

年逾半百的範宗,人家好歹也是個飽讀詩書精於修史的文化人。

皇帝這八個誅心大字,豈不是一下子就將這位儒生貶落到了凡塵。

而王迪這邊,身居高位的他,下方臣子臉上的神情有著何種變化,他是一目瞭然。

“怎麼,卿是不是對朕的言論有所抱怨吶?”

皇帝質問的話語落罷,範宗被嚇得趕忙跪伏在地請罪道:“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哼!不敢,可不代表沒有……”

“卿也不用跪著謝罪了,先站起來吧。朕講完下面的話,卿還有爾等群臣便知,迂腐之輩、迂闊之論,這都算是朕…對於你這種人的誇讚言辭了。”

靜下心來思慮片刻,看著滿朝的紅袍子藍袍子,組織好語言的王迪淡淡說道:

“朕明白,諸位愛卿當中,定是有許多抱著與範宗一樣的想法。爾等都認為,天下財富是有定額的。”

“如若王公貴族佔得多了,天下萬民便拿得少了…爾等,是這麼想的吧?”

“朕呢,幼時貪玩,雖說書讀得不多吧,但朕卻善於總結!從有限的書籍當中,朕總結出一個道理來,那便是……”

“這天下財富,非爾等想得那樣是有定額的,而是無窮無盡等待人們去挖掘的。”

“至於這財富如何獲得嘛,朕以為,應當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易!”

“而朕理解的交易呢,又非是爾等認為的那種俗不可耐的商賈之道……”

“諸位愛卿,蠻元有本雜劇叫做《龐涓夜走馬陵道》。朕不知,爾等聽說過沒有。”

“開頭裡的楔子,講了一句話,叫做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在朕看來,這便是一種交易!”

“諸位愛卿以平生所學為朝廷效力,朝廷給予爾等一定的榮華富貴…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這難道不算是交易嗎?”

言語至此,在王迪意料之中的,杵在原地未曾歸位的範宗,這個老學究,他再一次進言駁斥道:

“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

“《禮記·大學》有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陛下,您怎可將臣子們的忠君愛國為民之舉動,與那滿嘴皆是銅臭之物的商賈並作一談?”

對於範宗而言,皇帝講的財富還有交易這些頑意,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他看來,自己學的是聖人之道,豈能與那粗鄙的商賈一事相提並論?

有失斯文…有失斯文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