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雨越下越大。

颳起的風兒,將深秋時節的絲絲寒意,捲進了人氣旺盛的奉天殿內。

由於今日是皇帝御駕親征後的第一次早朝,再加上新政這一碼子事,滿朝的文武大臣,已是考慮到了今日的上朝時間,可能會比較長。

為了避免在殿前失儀,這些大臣們,有一個算一個,是一丁點的東西都沒吃。

年輕點的,倒不打緊,扛造。

但上了歲數的那些老臣們,時間一長,再加上雨水天帶來的些許寒意,即便他們口中含著人參片,這身子骨啊,還是有點抗不住了。

丹陛下方的臣子們的一舉一動,對於倚靠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王迪而言,他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賜座與幾位老臣以後,接著剛才的話頭,他繼續言語道:

“範宗啊範宗!朕方才說你是迂腐之輩,看來是一點都沒說錯啊!”

“怎麼?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話,雖然過於功利性了些,但它闡述的道理,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戰國策·趙策》有云:君以國士待臣,臣當以國士報之!”

“那麼朕倒要問問範卿你了…如若你尸位素餐,不以平生所學來報效朝廷的話,那朝廷將你革職查辦,斷了你的俸祿,你可有任何冤屈要講?”

聽聞皇帝的質問,範宗古板歸古板,但他也不傻,知道皇帝這樣問的意思是什麼。

然而知道歸知道,他做人的品行與良知,是絕不容許他撒半點謊言的。

“回稟陛下,微臣斷然不會做出此等有違聖人教誨的舉動!”

“真做了…微臣還有何臉面,再佩戴頭頂這冠烏紗帽,立於奉天殿內面聖!”

範宗這辭嚴意正的話語一講完,王迪於心中便嘆了一口氣。

這種只認死理的人,是真特麼不會說話,稍微圓滑一點照顧他人感受的想法都沒有。

可惜了,若非此人是再合適不過的捧哏,王迪還真不想拿這種老學究來給滿朝的文武百官上一堂課。

“嗯,依卿所言,那便是沒有冤屈了。”

“如此這般的話,假如…一旦沒了朝廷的俸祿,且吃光了家中的老本以後……”

“那麼為了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問題,範卿,你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朕很想知道,你是懂得下地種糧呢,還是上山捕獵呢?”

“總不能和那些叫花子一樣,出賣自己的尊嚴,上街去乞討吧!”

“還拿聖人言論來駁斥朕?笑話!”

“就連孔聖人他自己,還有現如今許多鄉試不第的秀才們,不照樣做著你認為極其粗鄙、有辱斯文的商賈一事嗎?”

“《論語》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雖說孔聖人的門下有像顏回這種靠‘一簞食,一瓢飲’過著清苦日子的學生,但更多的,不都是以重禮從孔聖人那學得了為人處世的道理嗎?”

“爾等可以堂而皇之地將束脩強行理解為學生對夫子的禮敬態度,但是呢,這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交易?”

“想一想,都不孝敬拜師禮的話,仕途不順的孔聖人,還有屢試不第的秀才們,這些人,拿什麼解決最基本的溫飽問題?”

“士農工商,爾等身為士人,不說天底下所有的文人士子吧,但在這其中,至少還是有一部分的,一個個皆是眼高於頂的清高之輩,瞧不起那些從未讀過聖賢書不知禮儀是為何物的黎民百姓。”

“但是,真把你們貶為了庶民…朕很想知道,如若不出賣自己平生所學的聖賢知識,你們可有一技之長,來賺取粗鄙的銅臭之物,養活爾等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