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那家又說這一片一大半都是我的,那全部都是我的,少的那家自然不幹,就這麼吵了起來。

吵得莫名其妙,但雙方的火氣都越來越大,先是兩家人推搡了幾下,稍微吃了虧的那邊不服氣,就打電話喊了人,然後兩邊就都開始了。

就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事情發展之快,讓顧大強都沒反應過來。

好在得知訊息後的反應及時,顧大強威望也足夠,這才沒釀成大錯。

等那位村幹部說完,顧大強瞪了他一眼,“這種村上自己就能處理好的事情,少去麻煩霍書記,霍書記一天好忙你們曉得不!”

霍千里知道顧大強的為人,心知他是真在為自己考慮,便擺了擺手,拍了拍那位村幹部的肩膀,對顧大強道:“顧主任,他做得對,我需要知道這些事。”

他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地看著顧大強,“如果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小事,用不著向上彙報,並且這個判斷標準還掌握在自己手裡,那慢慢就會形成捂蓋子的習慣,真發生了大事也會想著藏起來,瞞下來,反正上面不知道就不會追究。”

他輕輕搖頭,“現在你是村長,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但如果換了一個人呢?或者說虎山村我信得過,別的村子呢?他們會不會這麼做?到時候鎮上還怎麼掌握得了各個村的實際情況呢?”

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那些三三兩兩被派出所民警盤問的鬥毆人員,“更何況,這還真不是一件小事。”

他收回目光,看著眼前以顧大強為首的幾個村幹部,“這看似只是一起單純的鬥毆,但卻顯示出大家對這個事情的重視。如果我們不嚴肅對待,大而化之,未來或許還會發生更多的事情,畢竟資源的分割,我們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

老好人顧承德有些驚訝,“不至於吧?”

“至於。”匆匆趕來,聽了一半的副鎮長肖堯沉著臉,“本質上,這就是一個利益之爭,一個可有可無的竹林都能爭成這樣,就說明大家對基地的未來都抱有很高的期望,誰也不願意吃虧,接下來大規模建設中,很可能還會出現類似的事情。”

“不是很可能,是肯定會!”接話的是顧大強,一點就透,立刻就明白並且認同了霍千里和肖堯的擔憂,光頭上的臉色也嚴肅起來,“我們村上以前,大家爭土地、爭房子、爭竹林,說來說去,爭的還是個利。只不過後來這些東西沒得利了,大家也就才不爭了。但是這哈兒它們又值起錢了,你們說會不會像當年那麼爭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眼神裡都有些凝重。

因為顧大強的話說得很通俗易懂,讓他們理解並信服;

更因為想起當年有些事,忍不住有些擔憂。

農村從來都是個複雜的所在,這裡有淳樸、憨厚、堅強、耐勞,但也有錙銖必較、好勇鬥狠、奸詐狠辣。

在當年的法律邊緣之地,以宗族、血緣構建起來的社會關係在生死存亡的利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那些年代,為了一個邊角地界、一條灌既水溝,鬧出人命的事不說常有,但絕對不是什麼稀罕得不行的。

聽了顧大強的話,霍千里眼珠子一轉,“這兒就交給派出所的同志吧,姜主任,你去叮囑一下,不要擴大,按通常習慣辦理就好。”

姜恆宇點頭離開,霍千里道:“咱們先回村委會,商量一下。”

眾人自然都無異議,簇擁著霍千里跟肖堯去往村委會。

回到村委會會客室坐下,霍千里笑著道:“各位,跟我和肖鎮長大概說說以前村裡爭東西的情況吧。”

眾人便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看來那些故事都生動地銘刻在他們的記憶裡,即使在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的今天,依舊可以輕鬆完整地將它們拎出來。

霍千里跟肖堯默默地聽了一陣,越聽越心驚,大受震撼。

霍千里是在福利院裡長大的,而肖堯也是普通市民家庭,兩人對如今的農村自然是很清楚,但對早年間更艱苦的那個農村年代還是少了些認知。

擰著眉毛沉思了一陣,霍千里開口對顧大強道:“顧主任,麻煩幫我把顧承榮老爺子請過來一下。”

顧大強沒二話,自然照辦,正打算打電話叫人去喊,霍千里又道:“等等,乾脆把紅白理事會四位都一起請過來吧。”

十多分鐘後,伴隨著摩托車的轟鳴聲,四個老頭兒都來到了村委會的會客室裡。

村幹部們趕緊讓出位置,讓四位老人坐下。

顧承榮如今已有了些老態,但這些農村老人,身子骨都還算硬朗,乾瘦的臉上扯出笑意,“霍幹部,把我們幾個老頭子喊過來有啥子吩咐哇?”

霍千里微微一笑,“我想請四位講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