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中的裝飾多用水晶、琉璃等無色透明的材料,四周還鑲有一面面磨得極亮的鏡子,本來就開闊,隔斷還是透明的,越發顯得空曠。

這一面面鏡子讓湯昭想起了薛閒雲的火系材料收藏室。

自來各種材料都是用不同介質的容器收納,一般符劍師都是用鏡子來收納光、影、火、罡這類火質材料,看到鏡子想到火,應該是條件反射了。湯昭因為有罐子做萬能收納,並不自己專門整理材料,反而要遲一線才能想起。

既然想起,湯昭立刻猜測,這屋中的鏡子是不是也是同樣作用?用來收納另一種火質材料。

要知道陰影究其本質也是一種火質材料,它不能主動突破鏡面,侵蝕鏡子裡的同層次材料。要是用這種方法,倒是可以保持長久的平安。

唯一的問題是,這種方法不能藏人。

而這個阿沁,又實在是個人,她不是白狐那樣的劍象。

劍象不能是人。

阿沁站在白狐後面,像真正的少女一樣有些羞怯,道:“凌姑姑,這個哥哥就是你在外面交的朋友嗎?”

白狐道:“是啊,他是……”

湯昭介面道:“湯昭。”又對白狐笑道:“原來你被叫做凌姑姑。”

白狐抬頭道:“我凌抱瑜好歹也是殿下座下第三仙使,輩分大得很。管我叫姑奶奶的也有呢。”

兩人一直是純純的野生組隊,最多算得上盟友關係,連真實名姓都沒通。但後來經歷了一些事,關係不知不覺中靠近了一些。

剛剛阿沁說了朋友,白狐就沒否認,順水推舟承認了交情,然而到介紹時才發覺它連湯昭的名字都不知道。

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朋友?

好在湯昭自己接了名字,叫她不必尷尬,又委婉問了她的名字,凌抱瑜禮尚往來自己報名。此時兩人方算有了一些臨時同盟之外的情誼。

阿沁笑嘻嘻道:“湯哥哥,你是我姑姑會喜歡的那種朋友。”

湯昭禮貌的笑笑,心想:這小姑娘不會說話。你叫我哥哥,叫她姑姑,這不是叫她佔了我的便宜?

凌抱瑜道:“別貧嘴啦,說正事。”倘若不是阿沁情況特殊,她高低要給她個爆栗子吃吃——什麼叫是我喜歡的朋友?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美人?他哪裡像了?

她自己轉過話題,道:“我這個小侄女兒原也是我們的同伴,在這裡一百多年了。但並不是被留下來的,而是意外落在這裡。她本來是我們白玉京年紀最小的劍客,天資出眾,運氣也好,小小年紀就找到了合適自己的劍。不過她的劍是傳承下來的舊劍,更難駕馭,因此殿下一直告戒她先修劍心,不急著悟劍術。她也沒什麼壓力,便一直只管帶著劍在雲上玩樂,論戰鬥力是沒有的。”

阿沁悶悶不樂的樣子,但沒有反駁,她是真的不會戰鬥。

凌抱瑜道:“她最喜歡的遊戲是捉迷藏。常常藏起來幾天幾夜都不出來,我們有時懶得找她,她自己偷偷藏著也很快樂。因為她的劍象很合適……”她猶豫了一下,道,“是倒影。”

湯昭道:“也是影子?”

阿沁道:“是倒影哦。不是那種烏漆嘛黑的影子,是投射在水中、光線裡那種和人相反的倒影,每個人的倒影都只有一個哦。”

湯昭笑道:“知道了。倒影嘛,不是黑乎乎的,是五顏六色的,人什麼樣,倒影就是什麼樣……”他突然心中一動,看向阿沁。

阿沁雖然是小孩子模樣,性格動作也保留了一些稚氣,但經過一百年生存,智慧也慢慢增長,也很敏銳,道:“嗯,我就是倒影。”

湯昭恍然,這倒是說得通,劍象不能是人,但可以“擬人”,是倒影就說的通了,倒影雖然八九分像本體,但其實多少有色差的,道:“所以你和白狐一樣是劍象?那倒是……”

阿沁搖頭道:“凌姑姑現在是劍象,她本人還沉睡在滄海淵中,你之後肯定還能看見她。而我……我就是阿沁了。”

湯昭心中一凜,再度想起了馮志烈,道:“啊,你……”

凌抱瑜替她說道:“這孩子……當時玩捉迷藏,藏在千秋樓裡,我們忙著禦敵都忘了她。後來罔兩席捲而來,她無處可逃,為了不墮入陰影,便讓劍象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