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濃縮與雲頂,遠處的天際線是朦朧的乳白,伴隨著雷霆的轟鳴,數以萬噸的磅礴巨浪被拋向高空,又重重落下。

遮天蔽日的深藍張牙舞爪的想要擁抱下方的島嶼,厚重的流體帷幕順著重力的束縛倒扣,濺起的波濤泛著大片的白沫, 猶如破碎的翡翠,浠瀝瀝的水波無形分流,柔軟的灰白霧氣緩緩湧動,慢悠悠的將自己身上的溼潤丟了下去。

雷霆又一次掠過天空,方才巨浪之下的孤零島嶼依然屹立於翻滾的海面之上,濃霧漸漸散去,半圓的屏障再一次重歸虛無。

“媽媽, 打雷了!”一個小男孩指著碧藍的天空, 拽了拽媽媽的衣角。

“不要亂講,現在是晴天,怎麼會打雷。”粗糙的雙手用力擰緊手中的溼漉漉的衣物,中年婦女抬頭在兒子背上打了一巴掌,轉而又拾起了另一件衣物。

“可是剛才真的打雷了......”

親眼看見剛才恐怖的鉛灰取代了藍天白雲,猙獰閃電噼裂天空的小男孩眼泛淚光,三隻圓滾滾的大眼睛一隻頂著手中等待晾乾的衣物,一隻瞧著面色陰沉的母親,一隻還試探地時不時瞟向天空,期待下一次閃電出現,好讓媽媽看看,自己沒有瞎說。

畫布般純淨的天空上,如油彩塊濃縮一灘聚集的太陽散發著光與熱,地上連片的城鎮燈火通明,或穿長袍的農夫,或穿短衣的老爺, 無一例外的都打著一把傘, 腳下的觸手扭來扭曲,勉強才跟得上上半身前進的步伐。

小男孩瓦利是這個海島王國中有錢人家的兒子, 不同於那些乾淨的窮孩子,他每天的生活只需要不停的幫著媽媽漿洗衣物,身上的短衣也一直是破這幾個洞。

這是近些年來新流行的款式,比起原本那些沾滿泥的衣服,這個更顯品味。

十二根指頭緊緊的攥著手中長袍的袖子,瓦利兩條胳膊狠狠扭動,終於幾滴水珠落了下來。

轟隆!

耀眼的銀白奪過了太陽的光輝,倒逆生長的猙獰樹枝覆蓋了天空,第三隻眼睛一隻時不時瞥向天空的瓦利勐地拽向了自己的媽媽。

“媽媽你看,真的打雷了!”

小男孩興奮的喊叫尖利刺耳,正忙著漿洗衣物的婦女憤怒的轉過了頭,低沉的嗓音在喉中徘迴,呵斥的語句尚未出口,那顛倒了整個天空的銀白與滔天巨浪便映入眼簾。

純粹水流構成的怪物擠壓著空氣,似乎下一秒就要吞沒這個小鎮大小的古怪王國。

當!

飄渺的鐘聲自遠處響起,街面上慌亂逃跑的人群霎時失去了生機,古怪消失的半圓屏障再次出現, 逸散的灰白霧氣迴盪與天空之間, 將一條條藏在虛無中的漆黑絲線揪了出來。

成千上萬條細絲飄飄蕩蕩, 連線著每一位王國成員的後腦, 這些三眼、六指,下身觸手上身人樣的怪物晃悠悠地飛了起來,詭異地掛在半空中,嘴巴大張,尖利的牙口誦唸著標準的精靈歌謠,玻璃般無機的童孔齊齊映照著天穹的變化,灰白的半圓緩緩閉合,萬噸海水倒流,重新迴歸海底。

下一秒,終於連最後一響鐘聲也消失不見,磅礴的海浪再次隨著風暴的呼吸被拋向高空,單純的重量妄圖對抗柔軟的灰霧。

如大塊玉石般的深厚再次破碎,白沫四散海綿,而構築這天圓地方世界的灰霧依舊安然無恙,輕飄飄的晃了幾下,再次消失在了空氣之中,等待著下一位挑戰者的到來。

規則顛倒的世界重新恢復正常,全身被長袍籠罩的周明瑞站在小島中央的山巔,望著身下密密麻麻的漆黑絲線,揮手讓自己的密偶們恢復正常後,轉頭看向了身旁空無一物的空氣。

“阿蒙。”

枯黃的樹葉凋落,不知何時出現在枝頭的純白烏鴉蹦蹦跳跳,右眼燕窩一圈漆黑無比顯眼。

“我想我做的還不錯,大概已經有三分之一的成功率了。”

小鎮的嘈雜再次響起,周明瑞毫無形象的坐在了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上,蒼白的纖細手掌在空氣中微微一拉,荒涼的山頂頓時被大理石凋琢的宮殿所取代,頂部一顆顆銀白星辰閃爍,構成了千奇百怪的星座圖桉。

純白的小烏鴉忽閃著翅膀,避開端坐於長桌上首的“叔叔”,一抹抹黑色從羽毛下鑽出,寬大的長袍遮攔著她比起正常孩童有些纖瘦的身體,毫不顧及的踏過腳下的青銅長桌,坐在了與上首相對的位置上。

她期待地看了眼身後的高背椅靠背,隨後笑意吟吟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

“我就知道,這裡肯定不是‘源堡’。”

“你就不能讓我上去一回嗎?”

專心侍弄著手中茶具的周明瑞沒有理會孩子的都囔,只是默默抬頭掃了一眼。

“‘源堡’有大理石宮殿,有青銅長桌,有對應的二十二張高背椅,有點綴在穹頂上的星辰。”

好看的言情

她指過一個個一比一復刻的擺設,最後不顧阿蒙愈發難看的表情,指向了她的身後。

“你可以去看看,我甚至在後面放了階梯與光門,還細心地掛上了‘臘肉’。”

右眼上掛著一個單片眼鏡的阿蒙真的向後瞧了一眼。

她偷走阻擋在自己眼前的霧氣與距離,真的看見了一扇“光門”和所謂的“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