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府。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十號孔氏頭面人物聚集在府裡的三堂,彼此交頭接耳,小聲嘀咕著,一邊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體面,一邊焦慮的等待著孔府真正核心人物商議的結果。

他們這些人名義上是聖人後裔,但事實上早已經變成了肥腸滿肚不知所謂的蛆蟲。

當初孔胤植請了李自成的龍位迎入孔府時候, 他們不說話;等李自成敗後,孔胤植一腳把李自成的大順皇帝龍位給踢趴,忙不失的朝韃清皇帝跪了去時,也沒見他們說話。

所以現在這些人無所謂說話不說話了。

孔家人憑著孔聖後人的招牌已經在歷朝歷代受到足夠多的優待,這種優待把諸多的孔氏族人養成了米蟲蛀蟲之餘,更大大加強了他們有恃無恐的自傲心理。

認為不管是誰當皇帝坐天下, 總少不了他們孔家吃上一口大肥肉的。

哪怕孔家子弟也就此與實權, 與出將入相的男兒報復再無半分瓜葛,孔家人也覺得無所謂了。

只要他們能世世代代的富貴下去不就行了嗎?

世間沒有千年不衰的王朝, 卻有千年不敗的孔家啊。

所以這裡即便很多人都知道自家與韃清聯絡密切,甚至不久前滋陽的大變故都極可能與自家大有關係,可這又如何?他們孔家依舊屹立不倒!

孔氏一族內心中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自負。

但這種篤定是針對絕大多數的孔氏族人的,而不是孔胤植、孔興燮父子。

他們父子倆在滋陽事上,跳上跳下太過活躍了,可不敢保證那位真就不會清算他們。

須知道,孔氏一族的榮光不會倒下,但衍聖公的歸屬卻就不一定了。

孔胤植父子此時此刻比之外堂等待結果的那些孔氏族人更加的彷徨,畢竟衍聖公麼,只要是個活人,只要姓孔,不就可以坐了。可不一定非要是他們父子倆。

畢竟孔聞韶的兒子可不止孔貞乾和孔貞寧倆。

那真正的嫡支長子孔貞幹一系已經絕嗣,孔貞寧這一支即便佔據了個二房的名義,比之三、四來又真能高貴幾分?

所以不惜一切代價的巴結秦朗,爭取緩和自己與秦朗間的緊張關係, 這就是孔胤植、孔興燮父子現下最為重要的事。

當然年紀小小,都還沒成年的孔興燮很年少氣盛, 認為根本就無需擔憂, 關上大門就是。

“難不成齊國公還敢把孔府怎麼著不成?”

言語裡充滿了傲氣。

這是孔胤植年過四十才來的嫡子,真的是從小驕養到大的小公子哥,他眼睛裡的‘天’就是他的父親,哪裡知道孔胤植現今身上的壓力啊。

列座的還有孔尚睿,以及孔胤植的大女婿宋祖乙。

宋祖乙這傢伙本是刑部的主事,崇禎七年的進士,論年紀比起孔胤植來也小不了幾歲。當初李自成狼狽退出京城的時候,宋祖乙帶著家小逃回了曲阜老丈人這兒來,兩年時間裡就一直縮在曲阜沒動彈。

比起他的連襟羅尚忠(孔胤植二女婿)來暗淡了不少,可宋祖乙卻覺得如今這個亂世,能安安穩穩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羅尚忠是太常寺的官兒,先投了李自成,後投了韃清,青雲直上,現如今已經是太常寺卿了,可宋祖乙真一點都不羨慕之。

因為蹦躂的越歡,日後可能摔的就越慘。

是。越早投資收穫越豐厚, 可他宋祖乙並非慧眼識真龍的英才,所以他也不打算去犯這個險。

大不了等乾坤定鼎之後再去謀個一官半職麼。

憑著他衍聖公女婿的身份,憑著他崇禎七年進士的身份,還能謀不到手?

歷朝歷代開國之初那都是缺官缺人的,如大明開國之初,舉人都能青雲直上,秀才都能謀個一官半職。

所以宋祖乙寧可暫時畏縮著。

不過他一樣要表現自己的能力,因為這樣他才能在孔府裡佔得一席之地麼。

所以今歲,在秦朗盡起大軍擺出一副要攻伐齊魯的模樣時,燕京方面就已經傳出了訊息,讓孔家設法與金陵溝通,好在必要時候扯一扯秦朗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