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拉斯德則生硬地叫了一聲:“宋相公。”

于闐上流人士保留著學習漢話用漢字的傳統,但西方的摩尼教並非如此。

胡拉斯德的漢話說得很生硬,是在得知要前往中原以後特地學的,

身為摩尼教的寶樹王,胡拉斯德本就是西方的著名學者,有著非凡的天賦,能夠作正常地交流。

宋琪並沒有多做寒暄,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對摩尼教的情況,深表同情。作為天下之主,陛下向來有海納百川的胸襟,並不排斥摩尼教,更加不反對在國內建設廟宇,弘揚教義。”

胡拉斯德聽到這裡,登時滿臉激動,如打了雞血一般,高呼道:“偉大聖明的皇帝陛下,偉大之父會庇佑他。”

宋琪見狀,瞬間明白鬍拉斯德的態度,繼續說道:“陛下不排斥摩尼教,並不意味著你們就能在我中原弘揚教義。陛下不在乎細節,我等做臣子的,卻不能不為陛下考慮。西方之事,不清不楚,摩尼教到底如何,是否會威脅朝廷,誰也說不準。朝廷憑什麼要冒此風險?”

胡拉斯德聽出了弦外之意,說道:“西方之事,其實于闐王子並未說明實情。喀喇汗國大體上的情況于闐王子並未說謊,只是動機上做了掩飾。當初喀喇汗國新王包圍了我們的寺廟,發生了慘烈的戰鬥。我摩尼教一教主,一聖女,五慕厙,一十二薩波塞皆慘死於其中。我等在教主的庇佑下,從密道逃往了于闐。”

“喀喇汗新王得知以後,派人向于闐王討要我等,言語間起了衝突。喀喇汗新王的使者留下了狠話就走了。其實喀喇汗新王沒功夫攻打于闐,他們要處理自己內部的問題。是于闐王一直挑唆喀喇汗內部的各方信徒,好趁機出兵。”

果然如此。

雖細節有些偏差,大體上並沒有跳出他們的分析。

宋琪一副並不意外,反而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表情,讓胡拉斯德心中凜然,不敢存有其他的心思。

正如宋琪洞察的一般,胡拉斯德故意說了一年,留下一點點的破綻。

胡拉斯德跟于闐王李聖天並不是一條心。

李聖天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利用摩尼教的影響力顛覆喀喇汗國,他好坐擁漁人之利。

而胡拉斯德的目的宗旨是延續弘揚摩尼教。

李聖天是一個佛教信徒,于闐國以佛教為國教。

摩尼教、印度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西州回鶻原本是信奉摩尼教的,可自從搬遷到高昌之後,給高昌濃郁的佛教氛圍同化了,也是以佛教為主。

摩尼教在西方給大食法壓迫,在西域也被佛教打得體無完膚,委實悽慘。

中原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在中原以道教為主不假,可相比西方信徒之間的敵視,東方的教派卻和諧得多。

尤其是東方的信徒,那是見菩薩拜菩薩,見老君跪老君,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兼之這裡人口眾多,在這裡宣揚教義,遠勝于闐、西州。

利益相同,胡拉斯德賣李聖天、李從德是沒有半點的負罪感。

宋琪略一沉吟,說道:“大師能否詳細地與某說一說西方的情況,尤其是喀喇汗國的實力經濟文化,還有西方各國與喀喇汗國的關係。”

胡拉斯德已經將自己視為東方人了,很配合地說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訊息。

他還特地介紹了摩尼教的結構。

摩尼教以教主為首,信奉偉大之父,也就是明尊,教主之下是三聖女,十二慕厙,七十二薩波塞,三百六十默奚悉德,然後是阿羅緩、耨沙焉。

翻譯過來就是十二寶樹王,七十二持法者,三百六十法堂主,最後是僧尼、信徒。

寶樹王皆是擁有大智慧的學者擔任,胡拉斯德在西方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將西方的情況細細說明。

很多地方無法用漢語翻譯就說波斯語。

宋琪帶來了翻譯,也能聽得懂說些什麼。

一番深入交談,宋琪瞭解了不少新奇的知識。

宋琪用了一個晚上,整理了自己探得的訊息,第二天向羅幼度彙報情況。

羅幼度瞧著一臉不可思議的宋琪,說道:“如何,有沒有大長見識的感覺?”

宋琪作揖道:“臣此次是大開眼界,世間之大,無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