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9:45分,道森街91號,一層。

之後的一切都過得飛快,艾蘭迪亞親自押走了自己的隨從。在其身為顯現法使的尊貴身份,與僅是盜竊未遂的雙重作用下,前騎士隨從恐怕不會受牢獄之災——不過,她必然會被騎士團除名,也無法在王都內使用任何超自然力量了。

簡·狄埃拉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包括她是從哪兒拿到了這盞能喚出黑影的油燈,她只在臨走時大聲咒罵,聲稱艾蘭迪亞冷血、無情、毫無同僚情誼與基本的人性,而公孫策卑劣、下流、是活該被詛咒與歧視的底層人渣。

公孫策說你說的都對,因為你的媽還在天上飛。

在罵戰進一步升級前,簡被強制性安靜下來了。如今三人正圍坐在壁爐旁邊,每人手中都端著一杯熱茶。公孫策趁此機會,將自己單獨行動後發生的一切與兩人簡要說了說。

奧莉安娜因這一串發展頭昏腦漲:“怎麼會這樣……一般市民沒可能誤入影霧都……”

“那看來我就不是一般市民。”公孫策撇了撇嘴,“話說你們騎士團招人不看品質的嗎?這麼個爛人怎麼當上的拂曉騎士的隨從?”

女騎士很難過地說:“簡一直是位堅強,善良的姑娘。她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或許她偶爾是有點太過強勢與自信,但是……唉……我想當一個人長久站在太過優秀的人身邊時,他總會受到部分影響。”

公孫策心中一動,想起自己那刻意為之的浮誇言行,一時無言。

他知道奧莉安娜說得是對的,因為那光芒雖會將你護佑,可也太過璀璨,導致你不得不去想辦法喧賓奪主……讓他人的視線略微偏移,好在你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軟弱又卑微。

奧莉安娜愈加憂傷了:“可我從未想過她會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或許那事件真讓她變了……唉!”

莫垣凱不知道女騎士在說什麼事件,他也不好打聽,只喝了口茶說:“拂曉騎士也沒想到啦,她都很傷心的。”

公孫策習慣性抬槓:“傷心什麼啊?她看著很冷酷不是嗎?再說你才跟人家見了一面怎麼就懂了?”

莫垣凱拍了下小弟的後腦勺:“我肯定懂的!隨從不就是騎士的小弟咯?小弟偷拿東西這種小事怎麼都無所謂,但是小弟用你教的技巧去做爛事,還當著你的面自作聰明地混淆黑白,我都想不到做大哥的有什麼情況會更傷心了。”

公孫策想都不想就說:“小弟在背後捅你一刀。”

金髮二人組的表情均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阿策,你比我懂人性。”

奧莉安娜求饒般擺手:“先生們,請別再說這個邪惡的話題了!我們說點別的吧……啊!公孫先生,你是怎麼點亮的二層燭火?”

“我想公孫先生利用了某些小道具。”

艾蘭迪亞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雖是推斷但帶著篤定的自信。銀髮女子放下手提包,在第四張沙發上坐下。

“猜對了。”

公孫策壞笑著掏出打火機,將火一點。他什麼超自然能力也沒用,那火苗就隨著他的動作而離開打火機,繞著屋子漂浮起來。這正是他在飛機上玩過的小東西。

“表演魔術的小道具,內建可燃奈米線的火機。”

“哦……!”奧莉安娜恍然大悟,公孫策用這小道具只需一甩就能輕巧地點著火,毫不耽擱他下樓的功夫。“那,盒子上的蠟油是?”

艾蘭迪亞拿起那被刻意挪了位置的燭臺,將手腕一抖,一滴蠟油險些滴下,被她提前收住。

“公孫先生偽造的另一個證據。”

“你偽造的?!”奧莉安娜驚呼道。

“以防萬一的小伎倆。”公孫策嘻嘻直笑,“要是沒人打算栽贓嫁禍,這些把戲就一點用都沒有。要是有人真想害我,我就能靠這些引導他們的思路——在說謊這一行上,我是專業的。”

公孫策驕傲地站起,志得意滿地說:“現在你又怎麼看,艾蘭迪亞小姐?”

艾蘭迪亞打量了他一番,言簡意賅:“自作聰明,多此一舉。”

房間中響起兩人的鬨笑,公孫策氣急敗壞道:“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如果你在起初時就說出真相,我們就不必耽擱這樣多的時間。”艾蘭迪亞一針見血,“即使你不設計簡做出偽證,油燈本身和謨涅摩敘涅記錄記錄也足以作為證據。”

公孫策針鋒相對:“你錯了,拂曉騎士。這番話成立的前提是你會秉公執法,而我怎能知道你的性格和作風?如果你刻意包庇簡·狄埃拉,亦或者你本身也對超能力者抱有偏見要一起害我,我除了這些靠謊言騙出的證據,又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

拂曉騎士難得沉默了。她靜心思索了一陣,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但我仍然反對說謊。”

公孫策本來準備了一堆反駁的言語,見她這麼幹脆,反倒無話可說了。他揉了揉頭髮,迅速轉移話題:“說起來你們不是說要給我配保鏢嗎?誰啊那保鏢是?”

“我。”拂曉騎士給自己倒了杯茶,“不過,由於我仍需處理自身的工作,日程規劃方面將以我個人的需求為主。如果公孫先生對此抱有異議,你可以設法申請由其他專業人士保護,亦或返回蒼穹之都。”

公孫策大張著嘴,幾次欲張口又收聲,眼神中混雜著驚訝驚喜與驚嚇。他最後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以相當複雜的態度說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