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趙衡與趙詢相對而坐。

趙衡閉目唸經,轉動佛珠。

便是天大的事情,都要等他念完經再說。

便是知道父親此刻已如老僧入定,靖安王世子也只敢眼角餘光偷偷瞥上一眼名義上的孃親,實際上的心頭愛人。

目光不敢有太多停留。

唸經百聲,千千聲,睜開眼時,已臨近王府。

靖安王趙詢終於睜開眼睛,平心靜氣,道:“詢兒,你可知錯?”

趙詢正襟危坐,低頭道:“父親,孩兒知錯!”

果斷,乾脆,沒有片刻拖泥帶水。

靖安王眼睛微微眯起,未曾追究,未曾點破。

轉而望向車窗之外,頓了片刻,道:

“徐千秋此人若是不除,待其世襲罔替,繼承北涼王之位,這趙家王朝,早晚要變天。”

見兒子始終不敢抬頭,心中微嘆,繼續道:

“為父今日,錯走了一招昏棋,那小子面色平和,溫文爾雅,心中卻已必然對我起了殺意。

天下傳聞,北涼與天下第一樓素有往來,若真如此……”

說到此處,靖安王臉色忽地陰沉起來,不再隱藏,瞥向一旁的靖安王妃。

見她始終低眉順眼,如牽線木偶一般,沉默不言,毫無反應,對兩人談話,似一句也沒聽進去,心中愈發惱火。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對一旁趙詢道:

“春神湖之上,你欲趁亂擊殺徐千秋,嫁禍與青黨子孫,心思手段皆是上佳,只是,這審時度勢的火候卻差了太多。

徐千秋是何人?徐瘸子會放心他孤身行走江湖?

他若那般容易殺,剛出北涼便已被人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了。

又豈會一路安然無恙來到青州。”

靖安王世子低頭道:“父王教訓得是!”

馬車之中又是一陣沉寂。

趙衡微微皺起眉頭。

心中有股煩躁,如何唸經也無法破去。

忽覺鼻尖飄過的檀香太過濃郁了些,揮手散去一些。

語氣和緩了許多,道:“京城那邊,徐瘸子十有八九要遂了心意,拿到世襲罔替,不過,大柱國的頭銜多半是保不住了。

想來,那徐蠻子也不會在乎這些。

皇宮裡那位也是沒辦法,這世襲罔替若是不給,北涼可能今日便起兵。

若是給了,即日起,北涼更是京城的心頭大患。

想來,宮裡那位應該早有打算。

除徐驍外,顧劍棠北行兩遼,勢在必行,北涼於兩遼的根基,徐瘸子得自己老老實實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