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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朱莉醫生是否會把那個訊息直接告訴少女。

看著朱莉醫生走進臥室,程鬱獨自站在客廳的窗前,感受著面板上微涼的晨風,壓抑著內心的煩悶。康加爾的襲擊、機械斷臂、廢棄圖書館的爆炸,最近發生的好多事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他能依稀感覺到這些事有某種關聯,但是卻推測不出其中的因果關係。

沉默了片刻,程鬱撥通大叔的電話,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一陣電話鈴聲卻從大叔的臥室裡響了起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程鬱有些奇怪,轉身向大叔的臥室裡走去,然而房間裡卻空無一人,大叔的手機安靜地躺在書桌上,旁邊還擺著兩樣別的東西。

一張信紙,和一條本應放在衣櫃深處的機械手臂。

“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這條明顯與之前不同的機械斷臂,程鬱的疑惑愈來愈濃,他注意到斷臂的小臂部分已經被拆開,在銀白色的合金骨架和黝黑金屬束狀纖維間,密集鑲嵌著的許多橙色小方塊,在陽光下近乎半透明般流動著光澤,看起來像一顆顆剔透的水晶。

大叔在昨晚回來過?還拆了這東西?

程鬱一頭霧水,拿起了斷臂旁邊那張信紙,信上沒有問候也沒有落款,只有幾句簡單的囑託。

“我先走了,不用在這裡等我,我要去別的地方做一些比做菜更有趣的事。

我承認最近的事都和我有關,圖書館、康加爾……你如果好奇,就去伊黎斯找製造這隻斷臂的人,當然,在那之後你的生活會進入完全不同的狀態,那或許與你希望的樣子相去甚遠,不過你同樣可以選擇忘記這些,那樣的話,我保證,你再也不會遇到類似那晚的襲擊了。

總之,去學著愛上一些人,去盡情探索這個殘忍但美好的世界吧。“

……

看著這些文字,程鬱的表情有些奇怪,在沉默思考很久後,他又認真讀了一遍。

從小時候大叔將那把黝黑軍刀交給他時,他就知道大叔絕對不僅僅是個廚子或者獵人,這個中年男人在露臺上品菜看湖時的眼神總那麼平靜自信、又帶著一絲落寞。

一個在戰爭中出生,直到三十多歲時才等來聯邦建立的男人,在那些年的生活必然艱難,像籠罩在厚重的陰雲下,即使有亮光也僅僅是間隙中的一絲。

鎮上的大部分人都在戰爭中、或聯邦的城市裡失去了什麼,所以才會來到這片安寧的湖畔,這是大叔親口說的,程鬱想到這裡,撓頭自嘲地笑了笑,直到看到這封信時他才意識到,他知道自己丟失了童年的記憶,卻自始至終不知道大叔丟了什麼。

不對,不是我不想了解你,你壓根就沒想說過啊。

漸漸地,少年眼眸深處開始積蓄起怒火,他並沒有在意信上的囑託,只是定定看著紙上的第二句話,有些壓抑不住內心的激盪,無數疑問在心中產生。

你說有些事與你有關,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傢伙來殺我,這與你有關?沒事,我沒死甚至還贏了,所以這不重要了,但那座倒塌的廢舊圖書館也與你有關?

不會的,我相信你不會做出殃及無辜的事,但你偷偷摸摸的回來,怎麼可能沒看到家裡這個可憐的女孩?為什麼對此一句不提?

最重要的是,你帶我在這生活了十六年,現在卻連見面告別都不肯就偷偷離開了?

桌子上的信紙一角在晨風中微微顫動,雪白的甚至有些刺眼,程鬱將視線從信紙和斷臂上移開,盯著自己腳前的那塊木地板。

他儘量讓自己不去想,大叔離開是否因為真的做錯了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接受那個最壞的可能,他此刻只是想單純地,因為某人的不告而別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