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兵馭人,不過是馭人心罷了。

蘇南枝眼下,亟需揪出內鬼,打一場漂亮的戰役,給自己樹立威望,才能牢牢握住掌中兵權。

若她首仗兵敗,即使有虎符在手,兵權也會被有心之人瓦解、蠶食,若她首仗兵敗,她則握不住這滔天的二十萬大軍。

無論如何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傾其所有,蘇南枝暗下決心,勢必要控住蕭沉韞留下的二十萬大軍。

蕭沉韞一生的心血與謀劃,全在這些兵權與政權之中。

她決不能,死也不能,讓他一生的功績,在她手中付諸東流。

蘇南枝看著廣袤無垠的夜色沉默片刻,拉回思緒,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二哥?」

「下值之後吧。」馮清琅眸光中閃過一絲竊喜,嗓音爽朗道,「他還不知道我來了淵城,我真想知道,他看見我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阿琅辛苦。我先回營帳了。」蘇南枝感覺到了胃中泛起的噁心,轉身走進營帳,從袖中拿出一顆酸梅吃進嘴中。

泛酸的梅果子,抑制住了那股噁心,蘇南枝回到營帳後才好了些,坐在案牘前翻閱文折。

這些文折,她將無關緊要的撥給了蘇南轅處理,稍微棘手的分給餘曄批閱,將調兵遣將、排兵佈陣類的遞交給鎮國侯協商,薑還是老的辣,蘇南枝信得過老侯爺。

最後留下極其重要的文折親自審閱。

她現在每日只睡一個半時辰,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兩半用,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在安睡時,只有她挑燈夜讀。

只睡一個半時辰是完全不夠的,但蘇南枝找洛雲崖拿了提神醒腦的丹藥,每日一顆,配著濃茶,白天精神還是很好,只不過她時常會在夜裡感到心悸胸悶,某一瞬間,頭就像車輪碾過了一樣疼。

洛雲崖一邊撥弄藥箱,一邊嘆道:「王妃這是多日來睡眠嚴重不夠所致,腎氣不足、脾胃兩虛,傷及靈臺,故而心悸心慌,長此以往,唯恐暴卒。

暴卒,猝死雅稱。

洛雲崖不肯給蘇南枝提神醒腦的丹藥,規勸道:「凡胎肉身食五穀雜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是自然恆率,王妃連續半月使用此物,雖不累及胎兒,卻虧損母體,長此以往……」

後面的話,蘇南枝能想象得到,無非是一些「長此以往,母體羸弱,唯恐早逝」諸如此類的,讓人耳朵聽起繭子的勸告。

蘇南枝自顧自地走到藥櫃前,毫不費力地翻出藥瓶,畢竟洛雲崖從不避著她,每次拿藥都是在這個位置,她自然也記住了。

「王妃!不可!」洛雲崖急了,「不是我小氣摳門,是這丹藥您千萬不能再吃了——」

「謝了。」蘇南枝扔給他一塊碎銀,「戰事吃緊,大獲全勝後,給你補上藥錢。」

「我不要銀子,你把藥還給小爺!」洛雲崖氣的追上去。

蘇南枝招了招手,兩個精兵便手執戰戟,交叉攔住洛雲崖。

洛雲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變得越來越凝重,半晌後深深嘆息:「那丹藥違逆人體五臟六腑,雖能提神,卻也虧身,連吃一月折壽十年,王妃啊王妃,您懷著胎兒,本就不易,若再吃下去,活不過四十……」

蕭沉韞,你趕緊回來,管管你家王妃吧。

蘇南枝服了一顆速醒丸,來到議事的營帳中,拿出一張焦洲地圖,從江城城北到淵城與西戎接壤的邊界

,畫了一根紅色作戰線,她沾了丹墨,用小毛筆勾出佯攻之地赤峰谷,又在赤峰谷與淵城城南的地方,圈出了宣陽穀。

「據探子回稟,敵軍在宣陽穀駐紮了三萬兵馬。西戎攻破淵城,佔據城南之後,將兵線推到了宣陽穀內駐紮,我與鎮國侯、莫總督判斷,他們可能會在三日內攻打江城。淵城已失,令百姓失望,挫傷大軍銳氣,這一站,只許勝,不許敗。」

鎮國侯點頭,萬琛遠拿起地圖問道:「按照計劃,今夜應該發起佯攻了。」

蘇南枝看了眼營帳內的將軍們,笑意高深莫測,呵了一聲:「不必了。」

「什麼意思!?」豐清微怔。

饒是鎮國侯萬松,和其子萬琛遠也面面相覷,宛若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餘曄斟酌後,試探性問道:「王妃此舉是何意?不日前,我們不是與九王商議了作戰計劃,於今日佯裝南北兩部內戰,兩敗俱傷後誘敵深入嗎?」

蘇南枝一襲紅色戎裝,目光銳利如刀刃,裹挾著滾滾殺意,語氣卻出其的冷漠平靜,四兩撥千斤道:「豐清將軍,靴子後跟沾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