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言斐便是碧落閣,只接惡人單的那位副閣主?”蘇南枝雖在問,卻口吻肯定。

“是……是我……”

溫言斐冷汗涔涔地後退一步,眼眶猩紅的可怕,目光破碎不堪:“你聞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了嗎?”

“言斐……”

蘇南枝嘆著氣輕聲喚他,一步步靠近,而溫言斐不斷後退,她便伸手拉住了他。

溫言斐眼中閃過無措,怔怔看著抓住他手腕的玉手。

蘇南枝抬袖,輕輕替他擦去額前冷汗,同他溫柔地說:“以後,你只為自己而活。”

“一個滿身殺戮的殺手,來死水縣濟世救民,是不是很可笑啊?”

“不可笑。”蘇南枝替他將被風吹亂的鬢髮勾到耳後,天籟之音輕若落雪,且堅定認真,“從前的路你不能選,往後的路,你可以自己走。”

溫言斐忘了呼吸,怔了小刻後,與那雙美眸認真對視;“那我便,做姐姐的手中刀。”

“都說了要為自己而活。”

“姐姐說,往後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但我想走的,正是這條路。”

“問題是,我可請不動大名鼎鼎的副閣主啊。我哪裡有這麼多銀票付你月俸——”

“分文不取也義不容辭。我很好養活的,我可以少吃一點。”

“為什麼選擇跟著我?”蘇南枝被小兩歲的少年逗笑了,坐回石凳,吹著清風看明月、看涓涓不息的江河交匯、看縣城星火燦爛。

而少年卻在認真看她:“因為是你啊……”

可惜清風拂動碧林綠樹,沙沙沙又嘩嘩譁,蓋住了那句話:‘因為是你,只因為是你。’

溫言斐指尖把玩著白玉瓶:“碧落閣的殺手都會服用毒藥,需要定期解毒。我脫離碧落閣時,受了兩百鐵鞭,每次毒發周身血脈都會變黑,體內如萬蟲撕咬,每動一次武,便會加倍痛苦,導致身體敗了不少。”

“我認識個神醫,下次請他幫你診治。”

蘇南枝笑語晏晏地同他說話,抬眸時,忽然看見樓閣拐角處不知站了多久的蕭沉韞,一雙晦暗如夜的墨瞳正凝視著她。

她怔了下。

身穿黑袍的蕭沉韞,玉冠束墨髮,轉身隱於燈火幽暗的樹影裡,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王爺?”

蘇南枝酒盞未放,便追了上去,下樓時險些踩空了臺階。

溫言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路黑,姐姐看不清也正常,我扶著你。”

箭步流星離去的蕭沉韞,終究是頓了下腳,站在蟬鳴四起的花園小徑裡,面上情緒不明。

蘇南枝撥開樹枝一路提裙跟上去。

溫言斐留在樓臺裡,喝著花酒看向蕭沉韞背影,勾起薄唇,尚餘薄紅的眼梢緩緩上挑,顯出漫不經心的懶散與挑釁。

待蘇南枝氣喘吁吁站停時,蕭沉韞只問了一句:“方才下樓,摔倒了?”

“沒有。言斐扶著我下樓了。”

背對蘇南枝的蕭沉韞喜怒不顯於形,如琢如磨般重複道:“言、斐……喊的倒是親密。當初趕本王走,是怕他誤會你我之間的關係?”

蘇南枝不知其深意,剛要蹙眉說話。

蕭沉韞霍然轉身,奪過她手中的酒樽,順著杯沿的唇脂紅印一飲而盡,嘴中盡是清冽的花酒香。

他站在月下,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你、是不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