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一兒半女,是真把蘇南枝當成了親生閨女看待,一個勁兒地想把自家閨女捯飭的漂漂亮亮,魚尾紋上揚的雙眼滿滿寵溺,親自給她描眉:“枝枝啊,你二十啦,要想想終身大事了,可不能像我這樣。”

“像姨母這樣,不也很好嗎?”

“如果遇上喜歡的合適的,還是要抓緊,家裡面有個男人,總歸要好些。”

楚冷曦表面雲淡風輕,其實只有她知道,這幾十年她一個人咬牙扛了多少風雨,才走到今天。她希望有個靠譜的女婿,能給閨女擋風雨、撐起一片天,讓她幸福安樂,不去經歷自己受過的那些苦。

世俗,對女子有諸多桎梏,不嫁人是錯、不生孩子是錯、拋頭露面是錯、經商同男人搶生意也是錯,楚冷曦常年行走在偏見中,知道終身不嫁有多難。

可她吧,沒能嫁給當年愛上的公子,不管多難,她也不願再嫁給旁人。

所以啊,年少時不要遇到太驚豔的人,倘若沒成婚,餘生全是遺憾。

楚冷曦將眼底的落寞難過藏了起來,忽然拔高音調問道:“你覺著,替你擋劍的那位肖公子,怎麼樣?”

“不怎麼樣。”

不告而別的人,能怎麼樣?

“你是不是嫌他性子太冷清?但是姨母和你說哦,只做不說的男人,很實在的!”

蘇南枝知曉楚冷曦為她著想,但她委實沒想過嫁人這事,前世在情愛上跌了大跟頭,她不想再蹚愛情這渾水;再者,前路艱難,她不想連累旁人。為打消姨母亂牽姻緣線的念頭,故意講道:

“我不喜歡他這樣的,天天冷著一張臉,話也不多,也不怎麼笑,就算再可靠實在,和他待在一處也很無趣。餘生漫長,和一個無趣沉悶的人過日子,還不如終生不嫁呢。我喜歡幽默愛笑的男子。”

門口,響起腳步聲。

“王……呃,肖公子。”春盛看著站在門口的蕭沉韞,有些震驚。

蘇南枝也愣怔住了。

她看著逆光而立的男人,身上穿的還是昨晚那件霽青長袍,面色不悲不喜,眸光依舊淡涼如水,手中提著安陽城的特產禮盒,唇角旋即扯出一抹弧度:“原來楚姨在與蘇姑娘談事,是我打擾了。”

他轉身離開。

那句不怎麼樣如魔音一般在腦中迴響。

原來她覺得他不怎麼樣,覺得他無趣沉悶,倘若和他過日子,還不如終生不嫁。可他生來性情就涼薄。他生在爾虞我詐的皇室、與陰謀詭計博弈,手上沾滿了無數仇敵的血,他冷漠、麻木、狠厲、殺人不眨眼,又怎會愛笑?

蕭沉韞從來都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他發現他有點失控。

失控的莫名其妙。

當年以一敵萬殺破重圍,一刀刀剮了敵將的皮時,他也不曾失控過半分。

身後,有女子一路小跑,追著他回了雲翊居。

“你昨晚不是離開嵩陽了嗎?原是去南巡安陽啦啊?我看見你帶了安陽城的桂花糕特產。怎麼去安陽又回嵩陽?一來一去起碼得四個時辰吧?”

蘇南枝那張昳麗驚豔的臉在眼前晃。

他沒聽進去她說了什麼,他覺得沒意思,也不想聽。

“回去吧。本王要辦公。”

蘇南枝聲音微弱、長長地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語氣比冰霜還冷。

難道是方才她同姨母說的那些話嗎?

可自己確實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以防姨母亂牽姻緣線、總是打擾他,她才故意那麼說。

“那王爺先忙,我先回楚家了。”她自認為進退有度,他讓她出去,她就出去,絕不給他添堵。

蘇南枝出了書房,正要為他禮貌地合上房門,離開時——

蕭沉韞看著她良久,他說:

“蘇南枝,你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