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枝握住姨母的手,摘掉拍壞的手鐲,拿起盒內紫玉翡翠,替她戴上:“多年不見,送您一個禮物。”

“別以為送鐲子,我就會喜歡你!”

楚冷曦剛想摘掉手鐲,卻被蘇南枝按住手,她平靜微笑:“巧了,我也不喜歡姨母,送個鐲子走過場罷了。”

“你!!”她本想給蘇南枝一個下馬威,卻被反制了。

蘇南枝住進孃親生前的屋子,換了身乾爽素雅的衣裳,去了主院,還沒走到屋內,便嗅到一股燻鼻的苦藥味兒。

婢子面色沉重,端著藥碗匆匆進出,朝她行禮。

“給我吧。”

蘇南枝頷首,接過端藥的托盤:“外祖母,外孫女代父兄來看您了。”

屋內,形容枯槁的八旬老嫗,稀鬆白髮散在枕上,虛弱地覷著一條縫,像是被噩夢魘住了,半夢半醒地痛吟:“哎喲……痛啊,我渾身……痛啊……孩子他爹……你來帶我走吧……瑩兒,為娘想你啊瑩兒……”

聽著老人飽受病痛折磨的痛呼,蘇南枝心中泛酸,推門進去。

床上,瘦到皮包骨頭的外祖母,連手都抬不起來,費力瞪著眼,想朝她看去。

四年前回來省親,外祖母雖然滿頭白髮,卻臉盤圓潤有氣色,皺紋彎起來,笑聲爽朗,像是可愛的老太太,如今卻……唉!

那雙枯瘦如柴的手顫巍巍晃來,蘇南枝連忙心疼地握住:“外祖母我來看你了,父兄原本也打算一起來的,可他們事務纏身,望外祖母諒解。”

“瑩兒啊,我的瑩兒啊……”

楚老太太盯著那張臉,把她認成了亡女楚瑩,含糊不清地痛哭,“女兒,你怎麼走的那麼早……你怎麼能讓為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吶哇啊……”

門外,楚冷曦衝進門,冷著臉奪過蘇南枝手中的藥碗:“愣著幹嘛?喂藥啊!這是燒糊塗了!”

“瑩兒瑩兒的喊,她都死了四年多了!”楚冷曦氣笑了,卻還是小心翼翼把楚老太太扶起來坐著,往她後腰塞了枕頭靠著,白著臉喂藥,“這四年是我給你端屎端尿、親力親為照顧你,你心裡何曾有過我這個大女兒?”

話如刀扎心,激怒了楚老太太,哭著將她喂的藥吐出去,賭氣罵道:“滾、滾!我的瑩兒沒有死!她就在我面前,你憑什麼咒她死……”

楚老太太躲進蘇南枝懷中,渾身發顫,哭道:“瑩兒…她兇我……你爹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你大姐成天兇我……”

“呵呵。”楚冷曦氣的太陽穴青筋橫跳,怒叱,“還愣著幹嘛!去重新煎碗藥!去把郎中請過來啊!”

母女關係就像火藥,一點就炸,滿屋子下人跪地,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蘇南枝將如驚弓之鳥的外祖母攬入懷中,輕輕安撫,柔聲道:“咳,嗯……娘,瑩兒在,您先乖乖喝藥好不好?”

“我、我喝藥。”楚老太連忙點頭。

楚冷曦針一樣的目光,朝蘇南枝扎過去,雖然有詫異,但還是把藥遞給她了。

蘇南枝亦是冷冷瞥她一眼,端著藥,一勺勺耐心地喂外祖母。

已至耄耋之年的外祖母,就像個老小孩,哄一鬨,竟安靜了不少。

蘇南枝冒充亡母,陪著外祖母入睡,替她擦完嘴、蓋好被子,床上漸漸傳來均勻安穩的呼吸聲,她才小心抽出痠麻的胳膊。

她指了指門外,示意楚冷曦有事出去說。

蘇南枝踮起腳尖,關好門扉時,屋內又傳來迷迷糊糊的夢話:“瑩兒啊,女兒,我好想你……她爹……你們帶我走吧……”

二人走到院中。

黃昏時餘暉朦朧。

蘇南枝面若冰霜,提起石桌上的水壺斟杯茶,解了渴後,一點點攥緊茶盞,寒冷質問:“姨母,這四年多,你真的有好好照顧外祖母嗎?”

“你外祖父十年前死了,你母親二十多年前嫁人,四年多前死了!如今楚府沒有窮困潦倒,是我一針一線做蜀繡從商撐起來的!你外祖母,四年前就病了,郎中說她活不過一年,是我掙錢給她找遍郎中,她才能活到今天!”

蘇南枝攥緊茶盞的手,略微鬆了些,側身看向瀕臨崩潰的楚冷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