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原來,還真有“蓼兒窪”這樣一處所在呀?俺到了楚州這許久,一天到晚,忙於公務,竟是不曉得呢!

既如此,倒不能不應真德秀之約,也同宋公明做個穿越時空的“神交”。

(當然了,吳浩也曉得,宋江同楚州的種種交集,十有八九,都是施耐庵、羅貫中的家言了。)

不過,賞玩歸賞玩,神交歸神交,安全措施,必須做足。

吳浩派了百十人,提前渡水,到了島上,四下搜尋,確定沒有埋伏,然後,這批人扮成漁樵,佔定各個關鍵位置;第二天,收到報告,真制置使已上了一條小船,前往蓼兒窪,隨行的,只有一個小童,提著一個不大的食盒,除此之外,連個護衛都沒帶。

到了這個時候,吳浩才行動身,饒是如此,還是兩條大船,一條船是吳都統制的座艦,另一條,護衛艦,攏在一起,又是百十護衛。

除了護衛,也是排場——昨天,你擺排場;今天,輪到我了!

泊岸,落船,看時,峰巒曲折,龍盤虎踞,坡階臺砌,松柏森然,四圍港汊,前後湖蕩,果然:頗有可觀處,儼然水滸寨。

真德秀已在半山亭中相候,吳浩拾階而上,真德秀起身,抬手一揖,“長風。”

雖以表字相稱,但臉上,依舊木無表情。

吳浩則鬆鬆唱個肥喏,有點嬉皮笑臉的,“給大帥請安!”

“請坐罷!”

小童開啟食盒,佈菜斟酒,不過一碟煮花生,一碟醬蘿蔔,一碟假蛤蜊——一種蛤蜊形狀的豆製品;酒味甚淡,很普通的清酒。

吳浩自襯,若說真德秀於酒菜中下毒,絕無可能,乃坦然對酌。

喝了三杯酒,真德秀放下酒杯,目光投向山下水泊,良久,輕輕嘆一口氣,“大好河山啊!”

吳浩不介面。

真德秀乃緩緩說道:

“嘉定六年十月,我上殿條陳事件,以為金國行將滅亡,臨死掙扎,氣力必然不同尋常,巴蜀,為必爭之地,請朝廷務必加強軍備。”

吳浩心中一動:嘉定六年?那是……嗯,公元一二一三年啊!怎麼,七年前,你就認定“金國行將滅亡”?

“當時,史同叔操縱檯諫,控制言路,其黨羽薛極、胡榘,攻訐我‘生事誤國’,於是,朝廷降詔,以我為‘賀登位國信使’,出使金國。”

“彼時,金國上一任國主,後來諡曰‘紹’的衛王,剛剛被弒;現任國主,剛剛登基。”

南宋內部,從不承認金國皇帝為皇帝,言及,皆稱之曰“國主”。

真德秀明知吳浩為史彌遠心腹,但當面批評史彌遠,毫無顧忌;而他上書要求加強對金國的防備,卻被派去出使金國,也真是——

夠特麼整人的了。

但——

既認為“金國行將滅亡”,又認為其“臨死掙扎,氣力必然不同尋常”,特別要求加強四川的軍備——

去年春天,金國大舉入寇,中路、東路,都扛住了,唯獨西路四川,喪師失地,一塌糊塗,只是金國中路、東路皆敗,西路不能獨進,才不能不撤兵而去,如此說來,真德秀的預測,竟是全中?

吳浩對真德秀的觀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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