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位丁都兒:體態輕盈,星眸柳眉,櫻唇貝齒,顧盼之間,眉梢眼角唇邊,都是風情。

這也罷了,關鍵在裝束:

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簪兩支大大的金花;身穿一襲紫繡牡丹箭袖窄衫,玲瓏身段,勾勒分明;腰間一條嵌寶玉絛環,上頭還繫著香帕;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筒靴,由頭到腳,花團錦簇,做的雖是男子打扮,但就算男子如此裝束,也不比她的精神呀!

鑼聲止。

“啪”一聲,丁都兒拍下界方,鶯聲嚦嚦:

“太平時節日偏長,處處笙歌入醉鄉。

聞說鸞輿且臨幸,大家拭目待君王。”

此曰“開話”,並無實在意義,接著便道:

“今日都兒招牌上明寫著這場話本,是一段風流醞藉的格範,喚做‘鬧樊樓多情周勝仙’。”

只聽下頭一聲“好”,原來是史嵩之喝了一彩,丁都兒微微一笑,正式開始表演,只見她:且說、且唱、且舞,果然是:聲如枝上鶯啼,舞似花間鳳轉,合棚價眾人喝采不絕。

只可憐了青龍頭一位的吳大官人——十有七八沒聽懂。

唱腔聽不明白也就罷了,咋一念白,那個音也變的厲害呢?

只聽丁都兒念道,“……只因這一去,惹出一場沒頭腦官司。正是:言可省時休便說,步宜留處莫胡行。”

言罷,“啪”一聲,又拍下了界方。

做出這個動作,即便吳浩這種小白,也曉得,今日的話本,告一段落,“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然而表演並未結束,丁都兒雙手一伸,兩根馬球棍飛上臺來,丁都兒輕輕抄在手裡,棍如輪轉,猶如“槍花”般,舞起了“棍花”。

吳浩心想,好看是好看,不過,“棍花”啥的,俺也是會舞滴……

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定,眼前一花,兩個馬球飛上臺來,直入“棍花”之中,然卻不落地,只在棍頭高低跳躍,就好像有兩根無形的線,將馬球和棍頭栓在了一起一般!

而“棍花”的花樣愈多,明明只有兩根馬球棍,卻好像有五、六朵“棍花”同時在丁都兒身前、身後、身左、身右同時綻放!

“棍花”之中,兩個小小馬球,倏起倏落,但就是不掉到地上。

彩聲幾乎掀翻了棚頂,吳浩也早已瞠目結舌了。

那個史嵩之,更是拍手跺腳,怪叫連連,哪裡還有一點讀書人的矜持模樣?

一聲鑼響,“棍花”倏然散去,丁都兒右手,攏著兩根馬球棍,左手,攏著兩個馬球,香汗微微,嬌喘細細,巧笑嫣然,對著臺下,深深一福。

再一個鬨堂大彩,震耳欲聾。

丁喬走上臺來,含笑拉長了調子:

“雖無買馬博金藝,要動聰明鑑事人!各位看官,喝采道是過去了,女兒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賞你呀!”

說罷,接過丁都兒手中的馬球棍、馬球,將自己手中的銅盤遞給了丁都兒。

丁都兒一手托盤,一根纖指,點著盤子,嫣然一笑:

“財門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過,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過!”

說罷,走下臺來,先到史嵩之面前。

吳浩明白了,照規矩,坐第一排的,一定要放賞,想來數目還不能少,第二排開始,就是多少隨意了,所以,沒啥人敢坐第一排。

史嵩之拊掌,“肯愛千金輕一笑?就傾囊都給了你,也不枉的!”一邊說,一邊去摸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