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一方面,加急部署都城之內,活動多年佈下的暗網,將一切的矛頭皆指向自己。

偽造證據,私造人證,物證,一切都很順利。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自己給自己下套子,露馬腳更簡單的了。

只要太子咬死了是晉清平所為,那麼他就可以在這件事情中脫身而出。第二日,晉清平剛從床上醒來,就看見一封信擺在窗外。

信上的筆記很潦草,急切且焦躁“珍重自身,切勿擅自行動。”信封上帶著清晨晨露上的殘留的晚霞氣,轉瞬即逝。

晉清平明白摯友的意思,切勿暗自行動。自己與他,恰如伯牙子期,一心一念,對方皆可得知。他來這封信,應以知曉自己的意思。如今,恐怕是一邊焦頭爛額尋找著解決之策,一邊不顧荊州急急忙忙縱馬回都城。

那麼,這件事情不可以再拖了。

一旦天牢犯人鬆口,太子就會立刻被捲入其中,自己大可袖手旁觀再另尋其他辦法,但目前為止又有何辦法?終歸又是一命換一命罷了。人生自古誰無死,與其費盡心力再牽扯進更多無辜的人,倒不如自己.......晉清平的眼神中堅決也帶著自己說不出道不明的迷惘。

很快,天牢裡的囚犯受不住天牢中的刑罰,很快便吐露了個乾淨。接著就是太子被叫入大明宮。

晉清平坐在竹舍裡,溫好了一壺酒,從一旁的匣子裡緩慢的拿出了一個布包著的物件,手指上還沾著方才未擦乾的酒液,晶瑩剔透。

他似是厭倦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將布包放下。轉身從一旁的案臺上拿起一塊粗布,把手擦乾淨。轉身又將布包拿了過來,用手撣了撣,彷彿在抹掉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塵,他儲存的很用心。

手指輕柔緩慢的解開布帶,露出了原本的東西,慢慢展開,正是嶽溫瑜臨死之前送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那幅松竹圖。彼時春風緩緩吹過廳堂,又是萬物復甦的季節。

當一夥官兵闖入竹林時,晉清平悠然的坐在藤椅上,早已預料的結局罷了,又何須驚慌失措。

“你可知罪?”哀宗一如既往的倚在龍座上,睥睨這跪在廊下單薄的身影。

“臣...知罪。”晉清平從被帶走的那一刻起,神情極其淡然。

“哼,晉愛卿,你果真是膽大包天啊?勾結大臣,藏汙納賄,以權謀私,陷害忠良,還對太子心有不滿妄圖嫁禍於太子?朕從前真是小看了你?”

晉清平順從的伏在地上,但眉頭越來越皺緊,隨著一項一項的罪名加註其身,彷彿如那千斤枷鎖一般,壓得他直不起腰板。

他的學生,他從小教到大,為之奉獻一生的太子就站在他的身旁,他多想站起來告訴百官,告訴天下人,不,不是這樣的。明明已經商議好,只需要衍陽熙將私薦官員之事推到自己身上,那麼自己最起碼還可以用忠於太子的名義說自己一時糊塗拿悠悠眾口保住晉家餘下的人,讓他們好好的活著。

衍陽熙神情淡漠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小對自己百般呵護的太傅跪在殿下,罪人一般被人帶到這裡。冷然淡漠的好似不久之前跪在哀宗面前痛哭流涕地是另一個人。

晉清平把頭深深的垂下,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良久啞然開口“沒錯,此皆微臣一人所作,臣怨恨自己跟著這樣一個主子,沒有前途,資質蠢笨,故而用計嫁禍,罪無可恕。”

後來發生了什麼已未可知,晉清平跪在地上,猛然衝向一旁的石柱,鮮血染紅了戲珠的雙龍,額頭上的血管迸裂開來,眼前皆是一片鮮紅,腦袋也嗡嗡作響,他太累了,就這樣讓自己空白一下吧。

彭的一聲巨響,把坐上的哀宗看了過去,良久,嫌惡的擺了擺手,示意左右待下去,沒死就關天牢裡。

被這件事弄了沒了興致,哀宗也不想繼續呆在這地方,吩咐內侍官傳召來解語花秦淑妃,就被攙扶著向書房休息。

“什麼?”榻上的美人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你說晉太傅?”

小德子恭順的彎著腰“千真萬確,娘娘,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纖纖玉指攥緊了一方手帕“秦大人的意思,必須保住晉太傅的性命,況且,秦大人與晉太傅與本共宮有救命之恩,本宮斷然不會見死不救。具體情況如何還要見過皇上才知道。”

秦賦年日夜兼程的向都城趕去,等到達了都城,就聽見晉清平撞柱不成被關押在天牢,只得使勁渾身解數方才疏通了門路,進天牢。

黝黑的天牢裡,陰暗冷溼,透不進一絲光亮。

在盡頭狹小的牢房裡,他看見了匆匆一別的摯友,穿著染著乾涸血跡的囚服,頭上裹著厚厚一層布條,嘴唇因失去了太多鮮血發白,無力的靠在骯髒的石壁上,明明是那樣一塵不染的人,卻只能這般不堪的苟且,明明是那樣曠達明鏡的心胸,卻只能承載這世間最不堪的罵名死去。

“清平?”秦賦年的聲線顫抖著。

叫了幾聲,虛弱的人才有了些動靜,緩慢的轉動著眼珠,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半晌,咧開嘴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你還能笑出來?挺厲害啊?”秦賦年氣急反笑,“跟沒跟你說過,珍重自身,不要暗自行動,你就是這般珍重的?”

“聽我說,我死不足惜,但是,秦兄,晉家不能被我連累,你一定要幫我。”晉清平靠在石壁上,斷斷續續的說,他腦部失血過多,很多事情已經想不起來了,只得快些把最擔心的事情託付出去。

“我一定會...”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救我出去?怎麼救?在推進來幾個人?要了他們的性命?罷了秦兄,到此為止吧。”晉清平打斷了秦賦年的話,一針見血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隨後,就閉上了眼睛不在看他。

秦賦年在牢門前站著,彷彿一座石像般靜默,良久被趕過來事先買通的獄卒帶走。

回去以後,秦賦年一直將自己關在房屋中,三天三夜閉門不出,當大門再次開啟時,他的眼中佈滿了殷紅的血絲,髮絲凌亂,冷若寒冰的臉沒有多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