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娘,靖州城就要到了。」

聶人英舉目眺望,天邊呈現漆黑輪廓的雄偉城池,彷彿一頭匍匐巨獸,近在眼前。大約再有兩個時辰左右的行程,就能抵達。

「多謝聶公子這一路護送,免得瓊兒遭受風霜吹刮,強人剪徑。」馬車裡頭,傳出極為溫婉的柔和聲音,聽得人心底就是一酥。「徐姑娘客氣了,江湖中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情理之中。

更何況,令尊執掌雲雷山,也曾為一方豪雄,若非·····衝撞朝廷,也不會遭逢大禍。」聶人英眼皮低垂,有些惋惜感慨。

想當年,雲雷山也是稱雄北地的大宗門,一字驚雷快劍殺伐凌厲,鼎鼎有名。其父聶吞吾還未揚名,算作無名小卒的時候,曾經受過一位長老的恩情。

後來,燕王白行塵率領大軍,剿滅雲雷山。

訊息傳到刀王莊,已成大宗師的聶吞吾,極為罕見地破例,出關走了一遭。只可惜,朝廷大勢浩浩蕩蕩!

順者昌,逆者亡!

燕王白行塵、定揚侯郭鉉、招搖山宗平南······數位大高手坐鎮遼東,只憑聶吞吾一人一刀,並不足以救下雲雷山的滿門弟子。

「家父也悔不當初,只因一時的意氣,便讓數代基業付諸東流。

但他早已得罪了定揚侯,本就騎虎難下,縱然願意臣服景朝,歸順統攝,恐怕也逃不過破家滅門。」那溫婉女聲當中,蘊含一絲化不開的愁緒。

好似僅憑音色,就可讓人勾勒出一副眉頭緊蹙,我見猶憐的清麗姿容。「朝廷行事,的確過分霸道。

遼東大小數百宗門,豈能個個都有反心?!

定揚侯藉此機會,掠去多少金銀財貨?收走多少武學傳承?哼,真以為沒人知曉麼!」

聶人英劍眉挑起,不由地發出冷笑。

身為江湖中人,他對朝廷官府當然沒甚好感。

尤其是遼東邊軍囂張跋扈,鬧出的惡事數不過來。早些年,綠林道上還有人敢於伸張。

等到董敬瑭這頭定揚侯府第一惡犬展露頭角,就漸漸少了。

縣州境內,但凡冒出個行俠仗義,愛管閒事的武林高手。

不消五六天的光景,腦袋就會被掛到城樓頂。

這些年,招惹邊將的綠林道、江湖人,差不多都被當成匪寇剿乾淨了。剩下那一小撮,要麼像浣花劍池同流合汙;

要麼如白山刀王莊有大宗師坐鎮,難以撼動。「瓊兒知道,聶公

子天生的俠義心腸,好打不平。可世道如此,還是慎言為好。

當初雲雷山覆滅,幸得刀王搭救,保全孃親、小弟一家,本以為續住香火。誰能料到······"

馬車內的溫婉女子輕嘆一聲,如泣如訴,好似觸及傷心事。聶人英眸光犀利,有種刀鋒般的冷冽,開口道:

「徐姑娘請放心,縱然紀九郎他權勢滔天,操持生殺,可天底下王法再大,也大不過道理二字。等到聶某查明真相,倘若令堂與令弟,真是紀九郎所害!

即便鬧到天京城,請動三法司,聶某也要還你一個公道!」這番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俄頃,馬車裡傳出感激的話語:「瓊兒拜謝公子!」

聶人英抖動韁繩,沉聲說道:

「徐姑娘無需客氣,聶某帶你上白山,見過我父之後,再做決斷。」他與這位雲雷山的孤女,萍水相逢於安州至縣。

此女獨身行走江湖,本就頗為奇怪,還委託本地首屈一指的鏢局護送。一個水仙似的美人兒,成天與一幫五大三粗的粗莽漢子同進同出。

任憑放在哪裡,都能惹來打量注意的紛雜視線。

聶人英看在眼裡,卻也不曾上心,不料想第二日,就有官府殺到。甚至沒跟那幫鏢局武夫扯什麼王法,轉眼就拔刀相向。

那幫虎狼,只用一盞茶的時間便將客棧中人滅口殆盡。隨後擒住徐姑娘,放一把火打算毀屍滅跡。

手段狠辣,頗為嫻熟,一看便沒少做。

此事若沒撞到聶人英的面前,估計就成了衙門裡頭的一樁懸案。

可惜,這位刀王莊的少主,前些日子剛晉升的四重天,胸中煞氣正盛。堂堂幼鳳榜上第二的天驕,對付十幾個通脈,那簡直是殺雞用牛刀!救下徐姑娘後,聶人英隨口一問,方才知道雲雷山孤女的身份。旋即,又發現那幫追殺的官府虎狼,乃北鎮撫司的密諜。

依照江湖經驗,其中必定有些蹊蹺。

「聶公子,蒙你一路護持阻擊截殺,這樣的大恩大德,瓊兒無以回報。」馬車內,頭戴帷帽的徐瓊取出貼身的物什,掀開簾子,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