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這邊吃著飯,曹化淳到了內閣。

首輔黃立極還在‘閉門自省’中,是以,內閣由次輔張瑞圖主事。

曹化淳來到張瑞圖班房門前,並沒有走進去,靜靜的看著張瑞圖。

張瑞圖伏案正在急急的寫著什麼,並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發現曹化淳。

有小吏過來,都被曹化淳揮手趕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瑞圖落筆,習慣性的直起腰,剛要放下筆,餘光就看到門口站著人,抬頭看去,見是曹化淳,神色微驚,連忙放下筆,快速合上奏本,站起來笑呵呵的道:“曹公公,什麼風,幫您吹過來了?”

看出張瑞圖迎過來,曹化淳微笑著邁步進去,道:“見張閣老在忙,咱家沒敢打擾。”

張瑞圖側身讓曹化淳進來,故作不悅的道:“這幫沒眼力勁的東西, 讓曹公公等這麼久,快請坐, 來人, 看茶。”

曹化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著張瑞圖,道:“張閣老, 這是忙什麼?看您半天沒有抬頭。”

張瑞圖一臉的笑容,道:“都是些繁雜之事,比不得曹公公侍奉陛下。曹公公親自來我這是?”

曹化淳剛要說話, 就有小吏來上茶,他等小吏走了,這才說道:“怎麼沒見魏太監?”

張瑞圖一直悄悄的觀察著曹化淳,見他轉移話題,便故作疑惑的道:“這個, 我倒是不知道。”

雖然崇禎讓魏忠賢坐鎮內閣, 還復任司禮監秉筆太監, 實際上, 魏忠賢在內閣的班房絕大部分人時間是空著的, 他也從來沒有再沾司禮監的邊。

曹化淳面色不動, 心裡意外。

按理說, 魏忠賢早應該入宮, 稟報‘來、錢’二人的結案了,卻遲遲不見入宮。

轉瞬間,曹化淳就微笑著,道:“元輔, 還在府裡?”

張瑞圖瞥了眼門外,湊近了一點,低聲道:“公公, 您也知道,按照規矩, 起碼是三天時間。”

朝臣被皇帝訓斥,勒令反省,不管是真的雷霆之怒,還是一時處置, 朝臣都不可能第二天就請罪上班, 三天時間, 是傳統時間。

曹化淳點點頭,黃立極的態度,一直詭異莫測, 既不站隊皇帝,也不站隊閹黨,或東林黨。

張瑞圖觀察著曹化淳的神情,頓了一會兒,道:“公公,今天來是?”

曹化淳立刻收斂心思,道:“是這樣。剛剛戶部那邊來訊息,說是前任禮部侍郎周延儒,捐納了八萬兩銀子。值此群臣冷眼旁觀之際,猶顯難能可貴,又有人舉薦,皇爺的意思,是復起他為工部侍郎,要咱家來內閣與諸位閣老商議一下。”

‘周延儒?’

張瑞圖自然知道這個人,天啟四年,以‘父喪丁憂’為名,辭官回鄉守孝了。

‘這個人好像並不是東林黨人……’

張瑞圖心裡若有所思,旋即就道:“既是陛下的旨意,何須曹公公跑一趟,我這就命人起草任命。”

“勞煩張閣老。”曹化淳笑著道。心裡卻忽然有些明悟。

現在的內閣,首輔黃立極態度晦澀,從未見反駁上意。張瑞圖是個眾所周知的小人,他不敢。周道登是個應聲蟲,只知道點頭。崔呈秀,周應秋,楊景辰更不敢有不同意見。

這偌大的內閣,七個閣臣,個個心懷鬼胎,居心叵測,令他們根本不敢有與新皇帝爭辯的勇氣!

‘這是皇爺刻意留下這些人的原因嗎?’曹化淳心裡暗暗想著。

張瑞圖現在是小心翼翼, 一直在揣摩崇禎的真正心意,難得能與崇禎身邊的大太監獨處, 自然是捨不得放過這個好機會,瞥了眼外面,笑著低聲道:“曹公公,我聽說,曹家那邊,有幾個人要入仕了?”

曹化淳雖然入了宮,成了太監,但曹家確實是書香門第,族裡人才不少。尤其是曹化淳成了崇禎的大太監,曹家乘風而起,在京中地位大升,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結。

司禮監大太監,號稱‘內相’,這‘內相’的實際影響力與權力,往往可能比外相,也就是首輔還大!

魏忠賢就是最顯赫的例子!

曹化淳見張瑞圖這麼說,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皇爺特意點了曹家兩人,有勞張閣老費心了。”

張瑞圖想拉進與曹化淳的距離,見曹化淳將崇禎抬出來,笑容不變,道:“陛下聖明。這內閣裡還差不少位置,比如中書舍人就空懸許久,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中書舍人,簡而言之就是內閣的大秘書,雖然只有從六品,可位置十分險要,是一個外人搶破頭的官位。

魏忠賢就是拿前任中書舍人汪文言開刀,誅殺了東林七君子,開啟了對東林黨的瘋狂屠戮。

說是詢問崇禎,實則上,這是明晃晃的給曹化淳的‘官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