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邊緣。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雨後的夜空是深邃的藍,似乎沖刷去了汙垢,滿天繁星交織。

路明非蹲在師兄旁邊,下意識就伸手進口袋想抽只事後煙,讓複雜的心情隨著縷縷煙氣一同吐出。

當他掏了個空,才想起來現在不是上一世了。

上一世他眼睜睜看著身邊僅有的朋友們接連離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以菸酒麻痺自我,直至再無可退時才拔刀怒吼。

可到了這時還有什麼用呢?

他茫然四顧,卻早已孑然一身,只能走遍全世界搜尋友人們留下的最後痕跡,為他們收斂屍骨,然後奔赴最後的戰場。

即使勝到最後,贏了全世界,可至高的王座上只有弟弟與他緊緊相擁,此外只剩腳下冰冷而殘破的世界。

真是孤獨啊。

路明非忽然冷的打了個哆嗦,連忙起身鑽進車內,把自己的行囊開啟,取出一套衣物換上。

龍化代價的就和綠巨人變身一樣,可惜他沒綠巨人的短褲,只能乖乖回車換身衣服。

重新換了身衣服,路明非又扒了師兄的行李箱,從裡面找出毛巾和一套衣服,為師兄簡單擦拭了身子,幫他也換了身衣服,再扶著師兄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他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半,還有一個半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

再晚些趕不上今晚飛機,師兄豈不是要和小師妹擦肩而過了?

豈可修!

這一刻。

路·媒婆·明非下線!

路·車王·明非上線!

他幫師兄固定好安全帶,殺氣騰騰,一腳油門下去,汽車引擎轟然發動,師兄家的保時捷化作一道暗藍色閃電飛馳在高速路上。

衝!

這次他們什麼都可以錯過、放手,唯獨不能與愛的人擦肩而過!

……

……

“今日的佩刀是崛川國廣,”男孩把太刀插入君主腰間,“助殿下的武威。”

他站起身來,踮腳伸手撫摸君主的頭頂。

這是莫大的僭越,但君主只是靜靜地端坐著,瞳孔空洞,因為他早已死了。

只剩下一具蒼紅色骨骸,披掛著甲冑。巨大的翼骨屏風般收攏在背後,骨骼的質感像是被烈火反覆煅燒過的紅銅,即便只剩枯骨他仍舊是那麼莊嚴,可以想象他活著的時候是何等君臨天下。

“真悲哀啊諾頓,”男孩凝視著骷髏,“看看你現在這樣,原來無論曾是神或皇帝,死了就跟一件玩具沒區別。”

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生前這位龍王能用名為“燭龍”的究極言靈把世界化為赤炎垣獄,死後遺骸卻淪為供人取樂的道具。

窗外一陣風吹過,天迅速地陰了,細雨落了下來,落花在雨中盤旋。

小魔鬼的眉眼中透著隱隱的哀傷,讓人想到川端康成那篇“伊豆的舞女”。踩著高齒木屐的學生君在細雨的山谷中獨行,和年輕的流浪舞女相遇,她只有十四歲,卻梳著古老的頭髻吾著古豔的妝。男孩女孩的眉目間傳遞著隱約的情愫和悲傷,因為從相遇的剎那開始,離別也已經開始。

他看著眼前再也說不了話的同胞,心中不禁湧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偷摸摸用手抹過眼角,洋蔥汁刺激下淚腺迅速奔湧出淚花。

他學著哥哥的模樣目露慈悲,輕撫著骸骨冰冷的面頰,眼含淚光,發出悠長的嘆息。

然後咯咯笑出了聲。

他身子往後栽倒,躺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肚子笑著打滾,似乎想到了什麼極度好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