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赤上前首先上了一炷香,單膝跪地,放聲大哭。

雖然他也知道這一切乃是三弟與皇子安排的戲碼,但此刻拜祭戰死弟兄的心情卻是真的,若按他的心思,這群南越人個個該千刀萬剮,剖腹剜心才是。

待百里赤哭了一通起身,幾個親衛便過去按住南越人,硬逼著他們給靈牌磕頭,南越人拼死掙扎,死也不磕頭,百里赤淡淡道:“不必勉強了,雖然彼此為敵,倒也是些好漢子,砍了便是,無需侮辱。”親衛依言便站到一邊。

百里赤上前一步,大喝道:“你們這群南越人聽著!這桌子上的每一面靈牌,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不說什麼國仇,只說家恨,我這群兄弟過江來,只是為了討伐甘國,統一大陸,讓全天下的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我們從來沒有去欺負過南越人,從來沒有進入過南越領地,然而你們南越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惹我們,我若不報此仇,弟兄們在天之靈都合不上眼睛,今日我砍了你們,你們服也不服?”

幾個南越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漢子道:“這位將軍,戰場之上真刀真槍,公平得很,你要砍了我們為你兄弟報仇,這沒什麼不服的,我們受死便是。”

百里赤道:“很好,既然服氣,那便上路罷,用不了多久,我會送你們家人去跟你們團聚,你們在地下等著便是!”

幾個南越人頓時大怒,前面那個漢子便道:“將軍,兩軍交戰,你為何要連累我等家人?”

百里赤嗤笑道:“稀罕麼?等我家皇子大軍一到,我等拼了甘國不打,也要先滅了你南越,到時候雞犬不留,你等只不過先走一步,給我大軍祭個旗而已!”

南越人頓時面如死灰,看這位將軍咬牙切齒的樣子,應該不是作偽,瑞國人竟然真的寧可放過甘國不打,也要討伐南越。此時這幾個人心中不禁浮起一個念頭:大長老一意堅持幫助甘國抵擋瑞國,到底對,還是不對?

正在此時,遠處一騎快馬奔來,一個軍士勒馬跳下,單膝跪地稟報:“將軍,十四殿下大軍已到!請將軍去門口迎接。”

百里赤大急,忙喝令道:“趕緊的砍了!若讓殿下看到,恐怕就砍不成了!”

幾個親衛依言抽刀,在空中劃了個圈子,揮刀便砍。

幾個南越人閉上雙眼,只待刀落。

卻聽得鏗鏘幾聲響,睜眼看時,卻是身邊幾個身著黑色軟甲的人,揮刃格開了親衛的刀。

百里赤大怒道:“各位護衛,此時軍中仍是以我為尊,我既下軍令,你等為何阻攔?何況昨日一戰,你們這些皇家護衛也有幾人死在南越人手裡,難道你們不想報仇麼?”

幾個皇家護衛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道:“百里將軍,我等怎麼不想報仇?若是殿下未到,我們當然聽你命令,但如今殿下已經入城,軍中便當以殿下為先,我們卻不能眼看著你隱瞞殿下。”

百里赤又急又怒,卻又答不出話來,只是怒目相視。

正在此時,一群護衛,簇擁著瑞滽快馬馳來。

百里赤只得丟下手中刀,向瑞滽見禮,周圍護衛和軍士也齊齊下拜。

瑞滽跳下馬來,丟了韁繩,便走過來扶起百里赤,笑道:“百里將軍突襲敵營,身冒矢石,乃是我瑞國大軍攻破沉星江第一功臣,千萬不要多禮。”

然後左右掃了一眼,又道:“你等皆是過江功臣,待我稟明陛下,個個都有封賞!”

周圍護衛、軍兵齊聲大喝:“謝過殿下!”

瑞滽笑吟吟地拉著百里赤問長問短,不經意向眾人身後掃了一眼,皺眉道:“百里將軍,這些是什麼人?為何捆在此處?”

百里赤忙躬身應道:“這些都是南越人。請殿下明鑑,我等千辛萬苦,奪下沉星堡,正浴血苦戰,抵禦甘國攻城之時,這些南越人突然從堡內殺出,幸賴殿下的護衛和我軍兵士拼死抵擋,才沒有讓他們裡應外合,讓我軍前功盡棄!此戰中,殿下護衛七人戰死,十餘人重傷,我手下軍兵也死傷數十人,這幾個便是殘餘的戰俘,我等實在氣不過,在此祭奠戰死的兄弟,要拿這些南越人的頭顱作為祭品。”

瑞滽順著他的手指,看到桌子上的靈牌,便走過去,躬身一禮,上了一炷香。

百里赤率護衛軍兵拜倒在地,道:“多謝殿下體恤戰死兄弟。”

瑞滽上罷了香,退後一步,注視著桌子上的靈牌,許久才淡淡道:“自我瑞國大軍進攻甘國以來,南越一族不識好歹,頻頻襲擾我軍。至今,我軍在南越人的襲擊下,戰死總數一千九百七十二人,傷殘者十倍於之,至於因為南越人的襲擊,貽誤戰機,導致我大軍進攻屢屢受挫之事,數不勝數。”

說罷,瑞滽豁然轉身,大聲道:“傳我軍令,大軍即日起,向甘國方向構築營壘,守住沉星江通道,全軍主力進剿十萬大山,若是南越仍然執迷不悟,依然想與王師對抗,則必當血洗南越一族,為我軍戰死將士報仇雪恨!”

此時聚集在此地的瑞國軍士約有千人,此刻齊齊舉起兵刃,大聲喝道:“報仇雪恨!報仇雪恨!報仇雪恨!”聲音雄壯,震撼夜空。

幾個被捆綁在地上的南越人面色慘白,知道南越一族雖然隱匿於十萬大山之中,但是若瑞國真的認真起來,大軍進剿,卻不是區區南越能夠抵擋的。

瑞滽待眾軍喊聲停頓,便繼續道:“然而我瑞國大軍,即便討伐無道,也不必殺這區區幾個俘虜,有傷我堂堂正正之師的威名,百里將軍,將這幾個俘虜放了,讓他們回去跟家人告個別,等著一起受戮便是。”

百里赤急得當真面紅耳赤,道:“殿下!兩軍交戰,本就無所不用其極,何況這群南越人,從不敢與我軍堂堂正正交戰,都是一群見不得檯面的狡詐小人!殿下為人寬厚,做事光明磊落,但對這群人,這般做不是有點迂……那個那個,有點過於仁義了麼?”

瑞滽冷冷掃他一眼道:“我令已下,執行便是。”

百里赤不敢說話,恨恨地跺了跺腳,然後一腳踹在身邊親衛屁股上,罵道:“不長耳朵麼?沒聽見殿下諭令?去放了這幾個殺才,讓他們滾回去,個個洗乾淨了準備上路。”

親衛大聲應諾,便去斬斷繩索,挨個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還不謝過殿下救命之恩?趕緊磕個頭,這就滾蛋罷!”

瑞滽搖了搖頭,道:“我不用他們謝恩,我也無恩給他們。”這兩句話中,當真是殺意森森,聽得幾個南越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在周圍軍士的喝罵聲中,急急向堡口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