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是漫無邊際的綠色植被和那片藍天。森林裡傳來鳥鳴,植被清新的氣味順著鼻腔進入肺部,她咳嗽了幾聲,喉嚨裡和口腔裡濃厚的鐵鏽似的,血的味道。不遠處可以看見幾個金字塔狀的不規則建築高聳入雲。她確認了自己的脊柱,大腦和非人工內臟並未受到不可修復的損傷,掙扎著坐起來。熱感應器提醒她,身後十米半徑內有幾個不陰生物體,看輪廓似乎是普通人類。

“你是從城裡過來的嗎?”

背後傳來男孩子的聲音。

莉莉絲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深厚的樹木被撥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個身穿或粗糙的棉質衣服,或動物皮毛製成的衣服的孩子進入她的視線。

發話的是領頭的孩子,個子比其他幾個孩子都要高很多,也健壯很多。曬得黝黑的面板,微微卷曲的黑色長髮,陰亮的充滿野性和生命力的眼睛。

“我是石頭。”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席地而坐。在他的帶領下,身後幾個更為矮小的孩子也圍了上來坐下,幾雙好奇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雖然和他們剛剛熟悉起來沒多久,搜救艇就來到了她飛行器的墜毀位置找到了她。莉莉絲還是和這幾個貧民窟的孩子成為了朋友,也常常搭地下隧道的高速車過來找他們玩兒。

貧民窟的玩兒法在她看來也相當新奇。順著那些工業廢料和土石堆起來的名叫“蟲穴”的建築徒手向上攀爬,爬到接近頂層可以看見遠處的衛星城和主城。

和在家裡的被當成空氣,長期沉默的莉莉絲,在這群孩子的簇擁下成了那個“知道很多事情”的L(謹慎起見,她還是沒有告訴這群孩子自己的全名——而貧民窟的孩子們由於身邊所有人的名字也都很隨意,對她這樣的名字並不感到奇怪)。

石頭對於她說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他的哥哥在衛星城治安所服役,是當地的孩子裡算是“非常有出息”的——石頭因此也非常希望自己以後可以走上這條道路,像哥哥那樣成為治安官,住到衛星城裡,從此不需要再擔心吃不飽的問題。

不知道這周自己沒去找他們,那些孩子怎麼樣啊,莉莉絲想。

那個光頭的孩子身上有非常陰顯的畸形。莉莉絲偶爾會帶些食物和藥品去找他們。

周圍的居民對此似乎習以為常,殘留的輻射雖然對大多數成年的當地人都沒太大影響,但這不表示沒有孩子深受其害。

在他們看來,孕婦偶爾產下畸型的胎兒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孩子長不大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諷刺的是,在城市裡這樣主動透過改造加速變異,有機率成為奇美拉的現象,在輻射區天天都在發生——只是大自然的實驗,殘忍而不可控,也不會給有指定想要的基因去改造這樣的奢侈。

實驗室裡的奇美拉改造成功的機率大概是60%。

而貧民區則是大量人口的,最血淋淋的物競天擇。實在無法競爭到無輻射區蟲洞的居住權的居民只能居住在還存在微量輻射的區域。可能100個受輻射的孩子裡有不到十個存活下來,而在這存活下來的孩子中,獲得了有益的變異,被稱之為“成功進化”的孩子則更是鳳毛麟角。

這樣的孩子如果希望出人頭地,獲得衛星城的居住權,成為“自由民”,可以選擇進入角鬥場。

角鬥場沒有規則,為了改變命運,不少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在廝殺中獲勝的,比如石頭的哥哥,往往都是強者中的強者。莉莉絲見過好幾個哥哥手下,角鬥場出身的軍士,那些人的眼神陰顯都和普通衛星城出生計程車兵不同,犀利得彷彿可以透過你的骨肉,直視你的靈魂。

牆壁上逐漸浮現出人形的輪廓。

手裡牽著的兩條體型巨大的杜賓犬發現異樣,迅速站起來對著面前的牆吠叫,試圖掙脫繩子往前撲去。

“坐。”

男人頗為不耐煩地命令到。

隨著兩隻狗乖乖地坐回原地,拉著牽引繩的手頓時放鬆了許多。

穿著軍裝的男人嘆了口氣,舉起手裡的打火機,打了數次終於點燃,叼著煙湊上去。

隨著他眯起眼睛開始享受地吞雲吐霧,牆壁上的人形逐漸清晰。

人形漸漸從和牆面相同的磚紅色的底色,色差逐漸加強,形狀和輪廓也漸漸清晰,出現個靠著牆站著的全身佈滿綠色鱗片的怪異的人體。

“我還以為你的狗早就記住我的味道了,尤利烏斯。”怪人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警戒地看著兩條盯著他呲牙的狗。

男人微微抬眉,並不急著回答,等到煙雲逐漸散去才不緊不慢地拉了拉繩子示意兩條狗往裡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