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這之前(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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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瞪大了眼睛,看到富貴雞不像燒雞,倒像是正在坐禪的一隻雞,便都紛紛誇讚了一番。接下來,朱順用一把叉子和一把刀子分割著富貴雞,雞頭倒了,脖子沒了,翅膀卸了,兩個雞爪子被從身下翻到了後背上,不,是雞的屁股上。這隻身披黃金衣、有儒者君子之風的富貴雞頃刻間變成了一堆肉塊,肉塊裡,飄蕩著如繞樑餘音、三日不絕的醇厚香味。朱順說了聲請慢慢品嚐,便下去了。
顧世忠道:“我們再次謝謝朱順老弟,我們細細品嚐。”然後,盤中的肉塊被幾雙筷子來回扯斷、挑起,挑起、扯斷。再然後,盤子光了,只有陳惠捧著一個雞爪在撕扯,她面前的盤子裡還有一個完整的雞爪。她說自己最喜歡吃雞爪。
顧世忠伸腿踩了踩牟文華的腳尖,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牟文華頓了頓,轉身跟了過去。等了一會兒,不見牟文華出來,顧世忠以為他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扭頭看時,牟文華已經在身後,他拿著一把餐巾紙,高聲咳了一口痰,把痰吐在紙上,又把紙巾緊緊的攥在手裡,迎著顧世忠的目光,說:“我先把帳結了。”顧世忠哦了一聲,“多謝老弟了。”牟文華說:“不言謝,說好的,熬個夜爬個格子就掙出來了。”
顧世忠掏出兩支菸,遞給牟文華一支,從不抽菸的他居然接下了,還說:“我也學抽菸吧。”
顧世忠微微一笑:“吸菸更有利於您的創作。”他說著,擦燃了火柴先替牟文華點著了。他看到他拿煙的姿勢很僵硬。常抽菸的人都是食指和中指夾著煙,他卻是伸了食指中指還有大拇指,三個手指聚攏到一塊兒捏著煙。
牟文華深深地吸了一口,被煙嗆得咳嗽了幾聲,平靜後,他又吸了一口,好像沒有再被嗆著。“這煙挺好抽的。”他依舊是三個手指捏著煙說。
顧世忠哈哈一笑:“煙,您早該抽的,看您有這方面的天賦。”
牟文華也是一笑,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抽菸,又有了個第一次,凡是有了第一次的,肯定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或者以至無窮次,這是數的規律,也是人慾無法停止的原因。”
“哲理。”顧世忠是杆老煙槍,說話的功夫,他的煙已經燃盡了一多半。
“讓他倆在裡面說個話兒。”顧世忠向門內扭了扭頭。
“是呀,咱倆在他倆不太方便,我看霍旭友還挺內秀的,還有害羞的樣子呢,不像戀愛中人,不是已經都睡了麼。”牟文華依舊捏著煙,他吸得很輕,煙還有多半截。他講話時喜歡使用肢體動作,在說害羞時,順便摸了自己的一把臉,捏在手裡的菸捲在他摸臉的時候順便被他得嘴角夾住了,白色的菸捲伴隨著他說出的最後幾個字在他的嘴角一上一下的跳動,飄起的煙霧好像燻著了他,他眯起了眼睛,整個半邊臉因為眯起的眼睛變有些傾斜。
顧世忠心中好笑,“您樣子不像第一次抽菸的,倒象個老煙鬼。”他本是玩笑的話,牟文華卻認真地說:“第一次,第一次,絕對第一次。”白色的紙菸依舊叼在他的嘴角,一幅玩世不恭的樣子。
顧世忠聽到霍旭友喊話,“你們不進去了,怎麼出來不回去了?”他看到霍旭友跟陳惠幾乎肩並肩的站在了他們身後。他又聽到霍旭友吃驚的問:“華哥,你也會抽菸?你不是說你不會抽菸嗎?”他聽到牟文華髮出爽朗的笑聲,也聽到自己哈哈笑了幾聲,說:“給你們兩個騰點說話的時間,昨天晚上時間短,現在時間更短,我們兩個電燈泡照得你倆太寂寞。”
陳惠伸出拳頭打了一下顧世忠的後背,嗔道:“我不需要寂寞,我需要你們兩個。”
霍旭友好像抱怨道:“華哥,你怎麼把帳結了呢,該是我結的,這樣弄得我多不好意思,我在陳惠面前沒法抬頭了。”
牟文華回道:“以後你有的是機會結帳,不要在意這無聊的事情。”
顧世忠陰白,飯可以吃到這時候了,他們肯定不會再重新回到飯桌旁,也不會再重新回到酒館裡面。
顧世忠還想再見一下朱順,問陳惠:“你不晚吧?”
陳惠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裡離車站多遠。”她抬手看了下腕錶,“現在七點半,我八點十分的火車。”
三個男人都聽到了,相互看了看,他們也不清楚這兒離車站有多遠,畢竟三個人也都是剛步入這座城市的生活,這座城市的區域位置、道路交通狀況他們還不瞭解。
見三個男人沉默,陳惠臉上有些著急。
霍旭友開口道:“大不了的事,趕不上今天的火車趕陰天的。”他話是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巴不得陳惠能夠錯過今天晚上的火車,能夠再陪他一晚,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夠留下來。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眼睛裡充滿了愛意和留戀,他希望她能夠讀懂他的眼神。
陳惠除了焦慮外,好像還很無助,她也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做。
顧世忠扔掉手裡的菸蒂,這已經是他站在門口後的第二支菸了。他一個箭步衝進酒館門口,“朱順。”他扯開嗓子高喊了一聲。朱順從很遠的地方“哎”了一聲,隨後小跑著出了門外。顧世忠問:“到火車站有多遠,坐哪路車,路況你熟不?”
朱順摸了摸後腦勺,“誰要去火車站?幾點的車次?”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像是一個普通的被問路的行人。
陳惠馬上回道:“我八點十分的火車。”
朱順先看了一下陳惠,又摸了下後腦勺,伸左手看了下手錶,急促說道:“壞了,恐怕來不及。”
霍旭友搶話道:“你再判斷一下,是否來得及,來不及的話我們就不去車站了。”
顧世忠跟牟文華對視了一下,二人會意地笑了笑。
陳惠著急,聲音幾乎顫抖了:“你覺得我趕不上嗎?”
朱順連吸了兩口氣,拍了下後腰:“彆著急,我有辦法。”他猛地扭頭朝酒館裡頭高聲喊道:“李師傅,李師傅。”伴著一聲渾厚的答應聲,一個滿臉絡腮鬍的黑壯漢子從門框裡擠了出來,不耐煩道:“什麼事?這麼大嗓門,喊鬼呢。”“就喊你,你抓緊從後院裡把車開出來,送他們去火車站。”朱順說的居高臨下,不容置疑。漢子扭頭看看另幾個人,又看看朱順,“拉貨的車耶,不讓坐人的,逮住罰款的,錢你掏啊,再說老闆知道不。”他聲音忽然變得很小、很輕。“別廢話,你抓緊去開車,有什麼事我處理。”朱順瞪起了眼,臉上嚴峻的神色令人生畏。“這話兒可是你說的,你得替我負責。”漢子隨說隨一溜小跑。
轉眼功夫,在他們幾個人還在沉默無語時,黑臉漢子已經從後院開著一輛微型貨車停在他們面前。或許他覺得事情確實很緊急,居然來了個急剎車,輪胎與地面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
朱順很不耐煩,責道:“你注意點開,撞人怎麼辦。”
駕駛室窗玻璃已落到了底,漢子伸出碩大的腦袋,嬉皮笑臉道:“我的駕駛技術你還不清楚嗎?保證完成任務!”
“少廢話。“朱順看都不看漢子。“抓緊上車,估計來得及,不過我覺得很緊張了。”
陳惠連說謝謝。顧世忠朝朱順抱拳打了一恭,第一個爬進了車廂裡。他伸出手,陳惠隨即牽住他,也顧不得裸露的大白腿了,屈腿攀爬車廂。畢竟女孩子,腿上沒多少力氣,她蹬了幾次居然還沒上去。霍旭友見狀,拖住陳惠的屁股往上推,三方用力,陳惠登進車廂居然打了個趔趄。霍旭友接著上去了。牟文華怔了怔,也上去了。漢子喊了聲蹲穩,一個油門往前衝了出去。慣性的作用使蹲在車廂裡的幾個人你碰我我碰你的擠到一塊兒。。
顧世忠看到朱順一直盯著他們,並且他的手舉著一直沒有停止擺動,車拐了個彎,再看不到他。
顧世忠忽然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說:“陳惠該坐進駕駛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