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米飯的碗很小,按照這樣的飯碗,霍旭友能吃三碗不一定飽,但他吃得很慢。一是不敢吃得太快,害怕碗中的米飯很快吃完還不飽的樣子米飯卻沒了,現場有點尷尬。二是他確實沒太多嚼飯的時間。妗子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好像有很多的問題要問,她說一句話,提出一個問題,文字雖然不多,句子雖然不長,但他回答起來、解釋起來就需要很多話。妗子問了老家的一些事,他根據所知道的都一一回答了,不知道得他會說聲我不太清楚那個。妗子也會替他解釋說,你不知道就對了,那時你還小,不懂事呢。

問完了老家的事兒,妗子意猶未盡,又問:“你每天下班後都去哪裡玩?”

“也沒怎麼出去玩兒,吃了飯,聊聊天,看看書,時間過得挺快,我同宿舍的一個舍友很喜歡看書,我害怕聊天影響他,也跟著他看書了。”

妗子點點頭,肯定地說:多讀點書沒錯的,你這舍友還不錯。”

霍旭友不忘誇獎一下牟文華,他確實從心底裡也佩服他。“我這舍友很厲害,研究生畢業,發表的學術論文挺厚的一摞,也是今年分過來的,比我早幾天。”

“不錯,不錯,我從心底裡看重高學歷的人,學歷和能力是匹配的,像你舅舅,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批大學生,我認為他還是蠻有能力的,他的同學好多都在大機關,沒那些能力,肯定混不住的。你看,我怎麼誇獎起他來了,他有什麼可誇獎的。”妗子忽然哈哈笑了,像是為她後面的話做一下注腳,意思是說,你舅舅不應當由我誇。

霍旭友也跟著笑了下:“我舅舅確實優秀,從我見他的第一次起,我就感覺舅舅不平凡,那時我還小,見到他,我還有點害怕哩,他身上有強大的氣場。”

“一般小孩都怕大人,顯得大人有威嚴。”

“不是,是舅舅的氣質。”

妗子又哈哈笑了一聲,她是個爽朗的人,笑聲像是從丹田噴湧而出,聽起來沒有一點故意遮掩的味道。她話鋒一轉,說:“剛工作能碰到個好同事是一輩子的福分,近墨者黑、朱者赤,你這舍友學歷高,愛讀書,品質不錯的話,你可以好好交往下去。”

霍旭友點點頭:“我倆處了一個多月了,脾氣還挺合得來,他人品不錯,挺樸實善良的,也沒其他愛好,也就是好讀點書。”

“你這孩子,好讀書是一個年輕人最大的優點,聽你的話好讀書倒成了人家的缺點了。”妗子似在責備。

霍旭友嘿嘿一笑,意識到自己的話語跟談話的內容有語病,他不想辯駁,也沒什麼辯駁的,他倒願意聽到妗子的責備,那樣才顯得有親情,便繃住了臉說:“老牟是我學習的榜樣。”

妗子“哦”了聲,臉上似有疑問,好像沒懂得他的意思,問了聲誰?

霍旭友說:“我舍友,姓牟,叫牟文華,江蘇的。”

妗子撲哧一笑:“小夥子名字叫什麼?沒文化,怎麼取了個這名字,名不副實啊,人家不是有文化得很嘛。”

霍旭友跟著一笑:“是牟文華,不是沒文化,牟其中的牟,文化的文,中華的華,聲音讀不準就是沒文化。我問過他怎麼取這個名字,諧音聽起來有點好笑呢?他說,老爹給起的,一個是他爹自己沒文化,二個是害怕子女也沒文化,就給他的一兒一女取了兩個名字,男的叫“牟文華”,就是我,女的叫牟文花,我妹,同樣都是“沒文化”。老爹說你們的名字就是掛在你們身上的鈴鐺,時刻給你們敲個響,不要沒文化,一定做個有文化的人,沒文化吃虧都不知道怎麼吃得。”

妗子聽的入迷,笑眯眯的,插話說:“這孩子他爹有個性。”

“是呀,當時我聽他解釋後,我就說,你家老爹肯定是個人物,要不能有這麼大的胸懷和氣勢培養下一代。他卻說,虧得他是個老農民沒文化不識字,他要多少有點文化,你給他雙肋上插上掃帚他就敢飛,腳底下安上輪子他敢學哪吒。他這麼說,我就想,他爹絕不是個普通農民。”霍旭友一個人說兩個人的話,居然說得有聲有色,像回到了當時的現場。

妗子說:“龍生九子,其性各異,各有所好,這孩子聰陰能學,他妹妹不知受名字影響沒有?”

霍旭友“嗨”了一聲,繼續道:“比她哥哥強多了,人家從小學到高中,比別人少上了三年,卻是學習尖子,高中畢業後考上了師範大學,畢了業回老家一中當老師去了,立志教育事業,工作兩年破格提拔副校長。牟文華卻是高中復讀了兩年才考上本市的一所財經學院,不甘心,考上武漢大學的研究生後,他說自己才找到學習的門道。他姊妹兩個相差還不到一歲。”

“不簡單,不簡單,一個農民家庭能同時培養兩個孩子考上大學,肯定吃了不少苦。”妗子嘆道。她看到霍旭友碗裡的飯還沒下多少,勸道:“趕緊吃,我光牽著你說話了。”隨手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又抄了兩片午餐肉。

霍旭友很聽話的往嘴裡扒了一些飯,可能是動作幅度太大了,他一口氣居然吃進去半碗。

妗子抬身從廚房裡端了蒸鍋出來放桌上,把他的飯碗又添滿了米飯,“你使勁吃,鍋裡的都是你的。”。

霍旭友也不知道鍋裡還有多少米飯,鼓著腮幫子說:“我可吃不得這麼多,妗子,你也吃。”

妗子把蒸鍋朝他歪了歪,“不多了,也就還兩碗,你小年輕的,吃鐵化鋼的年紀,夜長著呢,多吃點餓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