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轉眼間(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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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旭友決定立即實施自己的計劃。第二天上班後,他打掃完各房間的衛生、各個屋裡暖瓶灌滿開水後,閒坐了一回也沒什麼事,就想把昨晚制定的計劃實現了。他想,反正也沒什麼事,給吳處長請個假,就說出去辦點事情,自己是第一次請假,吳處長該會答應的。
推開吳興華的房門,吳興華見是他,馬上笑嘻嘻的說:“我正想找你呢。”
霍旭友感覺跟吳處長很熟,開玩笑:“我知道處長找我趕緊自動過來了。”
吳興華哈哈一笑:“上午發放中秋節福利,送貨的一會兒到樓下,說是半小時到,你負責把咱處裡的福利領上來,一共七份,先放到你辦公室,這是名單。”
霍旭友忙說沒問題。他伸手接過名單,垂目一掃,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署在最下邊,心臟一陣抖動,說不上是種啥滋味。回到自己辦公室,他又仔細地看了一下名單,他頭一次知道整個省行的教育處只有7個人。當然排在第一位的是曹處長曹老頭,曹處長下面是吳處長,其他幾個人在中間也就不知道怎麼排的順序了。但是,他注意到自己名字上面是一直休病假從未謀面的王霞,他既然現在跟王霞一個辦公室,便認為這份名單是按照辦公室的所在人員進行的登記。他作為今年新來的學生,理應排在最後,是正當的,應當的。他甚至想到明年新來了大學生,他的名字就不會出現在最下面了。
霍旭友這個時候的思想還比較純粹和天真,他不知道在一個單位,尤其是體制內的單位,在人員排名方面是很講究的、藝術的,排位順序代表了不同的地位和重要性,人們很在意自己的名字在名單中的位置,並不僅僅是一個記號。當官的按照高低順序排列似乎無可爭議,有爭議不好排列時,就會加註個括號,括號內是某某人列某某人之前。普通的一般人員也會在意自己的名字在誰之前,如果他潛意識裡看低了的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名字排在了他前邊,他會充滿了酸溜溜的感覺甚至出離憤怒,心中憤憤不平,包括自己問自己他憑什麼在自己前面,或者打聽小道訊息似的偷偷問別人某某是不是快要高升了!諸如此類。誰要在排名的問題上弄出了差錯,就證明他在工作上出現了疏忽、錯誤,輕則受到領導的牴牾,重則讓他像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抬不起頭來。霍旭友後來明白了排名的重要性,一份幾乎很隨意的名單也來不得半點馬虎。如果讓他在懂得了這個道理之後再回過頭來審視處裡的這份福利名單,他會立馬明白一個道理,王霞在處裡的地位和影響是最低的,當然,並不僅僅是她在休病假而已。
霍旭友提前下了樓,大樓門前的空地上停了一輛卡車,幾個穿相同藍色工作服的中年人正在開啟覆蓋在車廂上的軍綠色帆布,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一排排紙箱子。霍旭友想到這就是運福利的車了,便在車旁停了下來。那些人揭了帆布開始往地上搬箱子。霍旭友禁不住好奇問其中一個跟他相仿年齡的人:“都是些什麼東西呀。”那人沒回答,也沒看他,只顧一個動作搬箱子。他討了個沒趣,悻悻的往後退了一步。
傳達的馮老頭手裡提了個噴壺過來,看來他正在澆花,天氣有些涼了,他還穿著後背漏了幾個洞的背心。他圍著汽車轉了一圈,在一個年齡稍長些的人面前停了下來,猛地一下把噴壺擲到地上,厲聲喝問:“誰讓你們進來的,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那人被叱喝聲驚到了,停下手中活計,一抬頭,見是一個破落戶般老頭,驚奇地打量一番,歪斜著眼睛反問:“你是幹什麼的?”
老馮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有種被輕視的感覺,幾乎是狂怒的扯著嗓子:“你問我是幹麼的,我還問你是幹什麼的呢,沒我的允許,誰讓你們進來的,給我出去!”
那人倒哈哈笑了,面露輕蔑:“我還以為碰到什麼老妖精了,原來是個看門的夜叉呀。”他作為勞力頻繁送貨,出入不同的門戶,察言觀色,很容易辨別出看門人這個角色。當然,他也沒看錯老馮的角色。在一些人眼裡,看門人是一個很下賤、很底層的社會崗位,能夠從事這個崗位的,不是殘疾、老邁缺乏勞動能力的,就是好吃懶惰、不肯下力的。這些人本沒什麼社會地位,卻又把門看得緊作為自己強勢存在的籌碼,往往做一些色厲內荏的行為刷存在感。被老馮喝問的男人就是這麼認為的,當然他也從不把守門人看在眼裡。自己是個下苦力的,把別人要的東西送進去就是自己的職責,看門人在他眼裡也就是個擺設。所以他辨別出身邊的老頭就是個看門人後,慣性思維使他不把老頭看在眼裡,話語中的輕慢是不加思考脫口而出的。
老馮聽到回應,更是怒不可遏,索性伸手去抓那人的衣襟,還禁不住伸腳踹了一下卸在地上的箱子。“你敢說我是老妖精,沒大沒小了,我抽你。”他伸出了手掌。
那人年輕,身子往後一撤,把老馮帶了個趔趄,一下歪在箱子上。那人呵呵一笑,擰了下鼻子,逗趣道:“爺們,我還以為你是練家子呢,身子骨還硬不?尿都尿不遠了吧!”
其他卸貨的人都停住了手中活,幸災樂禍的看著突發的場面。
老馮不愧是打了半輩子仗的人,仰仗戰爭年代打下的身板底子,在完全倒下的一剎那又挺直了身子,一手叉了腰,一手指著那人:“好孫子,居然敢對老子動手,鬼子的腦袋爺爺都擰下過,你過來,你過來。”他彎曲了手指,做了幾個勾引的動作。
那人看來也是個火爆脾氣,聽老頭罵他孫子,暴怒,彎腰撿起拖拉到地上的一截繩子,在手裡掄了幾圈,“老不死的,你罵我,別說我欺負你。”在他即將踏出憤怒的步伐時,他的一個同夥馬上向前伸胳膊擋在了他前面,善意的提醒:“別莽撞,小心死老頭子賴上你。”
對手受了阻擋,老馮像是壯了膽子,往左右手掌心裡分別唾了口唾沫,像一頭髮怒的老牛,駑足了身上的力氣就要往前撲。
霍旭友看得真切,沒想到這麼短暫的一霎那,幾句話的功夫就要爆發一場戰爭,真是不可思議。看到老馮的情狀,他飛身向前伸胳膊擋住了老馮,幾乎撞在他身上,幾乎把他熊抱。那邊的人跟老馮的人背對了背形成了一道防火牆,也是一道城牆,將敵對的雙方做了暫時的隔離。進攻的人和被進攻的人因為受到了阻擋,表現出了更強的進攻欲,都掙扎著想突破防火牆,突破面前的城牆,表現出了誰示弱誰就是孫子的的樣子。背對背的雙方也就使出了更多的力氣去阻擋,一開始還是善意的阻擋,只是做做樣子,隨著雙方進攻欲的加強,就不得不真阻擋了。當然雙方阻止的目的不一樣,那邊的人阻擋是不想讓那人惹上事兒,老馮這邊人的阻擋是害怕老馮打不過那人吃虧。霍旭友想不到老馮乾瘦的身上還有股蠻勁,要不是他年輕勁更大一些,老馮就會脫韁而出。
雙方進攻的人身體受到限制使不出勁來,就把勁使到嘴上去了,一個比一個聲音高。
老馮喊:“孫子,你過來。”那人喊:“糟老頭子,我揍死你。”老馮喊:“孫子哎,沒我的允許你敢進來,翻了天了。”那人喊:“你不就是個臭看門的死老頭子。”老馮喊:“我看門的管的就是你,不服你重新進一次。”那人喊:“我還就真不服氣哩,不怕我把你的門撞爛。”老馮喊:“公家的門你敢撞,你是RB鬼子生的麼?”那人喊:“我看你就是RB鬼子。”那邊的一個人立馬提醒:“哥,你吃虧了,話不能這麼說。”那人停了停,重又喊到:“你才是RB鬼子生的。”雙方唇來舌往,沒有止住的意思。
霍旭友勸老馮:“大爺,你少說兩句,他們是過來給行裡送福利的,不會出什麼大事。”
老馮不搭理幾乎熊抱他的這個年輕人,當然他認識這個年輕人,心裡對這個年輕人也有好感,只是在這樣的場合,他不想因為有人勸說敗下陣來。他繼續對那人指手畫腳,嘴裡對那人喊出了女人生殖器的名稱,是一個髒的生殖器,髒得發臭,而且這個髒得發臭的生殖器還是那人他孃的。他好像是這麼喊的:“我日你娘個臭X的。”。
老馮嘴上想要這麼做,那人顯然不同意,因為不同意,他接話就非常及時了,並且是出離憤怒的,“你個老不死的,你敢罵我娘,看我一腳踹斷你的二貨。”
霍旭友聽得仔細,不知道那人說得二貨是麼,聯想到他們的對話,好像明白了二貨就是老馮的陽物了,禁不住一樂,笑意馬上瀰漫了他的臉龐,他甚至聽到自己笑出了聲音。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笑的不是場合,不是時候,也不合時宜,立馬還原了嚴肅的神色,硬生生的把後續昇華到脖頸的笑聲給壓了回去,他覺到壓回去的聲音把他的肚子頂的顫抖了好幾下。他想這兩個人哪是在打架,倒像是在討論一件很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他看到那人又在掙脫同伴的阻擋往前衝,下意識的推著老馮往後退了幾步。